《浮躁》第54章


金狗说:“田中正是条毒虫,他知道内情后是不肯甘休的。他要以河运队作为往上爬的梯子,咱们不妨给他个釜底抽薪,你们回去全力把排撑好,河运队那边这次一罚款,人心一乱,说不定好多人又要来和你们合伙了!”
果然正是如此,河运队的木材船被扣以后,最后县委没给以什么处分,但被工商管理局重重罚了款,船工们就人心浮动,有几户退了出来加入了福运的排上。田中正一气之下,甩手再不管河运队的事,一连半月内只是去打猎。打猎可以疯狂人心,田中正在深山梢林里大喊大叫,野得眼睛都红了,竟端枪把一只放牧的羊当做野羊连打了七枪!
打猎回来,他一下子却极度颓废下来,也不开会,连报纸也懒得去看,整日在镇上、村上转悠,竟偷偷到陆翠翠的坟上去了几次。
此日,小水独自在家坐着,门口的狗一个劲地叫。出来看时,狗咬得田中正挪不开步。小水喝退了狗。田中正紧张得出了一头汗,尴尬地说:“这瞎狗真是不识好人!小水,福运在家吗?”
小水说:“田书记家里坐吧,福运下河去了,你找他有事吗?”
田中正说:“福运这憨人憨福啊,撑了船运气倒好,近一个时期把钱挣了吧?”
小水说:“他就是舍得出气力!”
福运走后,小水就安装了织布机,坐上去,踏动云板,来回梭子,将布机摆弄得哐哐作响,头一天就织出一丈五尺。第二天又织出一丈八尺。第三天中午,伯伯吃了饭又去了渡口,小水将锅碗泡着未洗,就又上了布机。西斜的阳光正睡在门道,刺得眼睛看不清布面,小水就把布机移了方向,一面让微风悠悠吹进来,一面想着州河里行船的福运,一面想着白石寨的金狗,不知道福运去了金狗那里没有,手脚就慢下来,梭子掉到地上了。
小水弯了腰去捡梭子,有人却从后边抱住了她,气力很大,是把她端起来的。小水就说:“你疯了,大天白日的!”抱她的却并不说话,径往炕边去。小水便骂道:“撑了一天排,还不累吗?不是说四天才回来?放下,急死了你!”回转头来,小水一下子惊呆了,抱他的是田中正!就变脸骂道:“你,你这是干啥,你枉当了个书记!”
田中正说:“福运那呆子不在,我还不该来吗?你骂得好,书记也是人呀!”就将小水拥倒在炕,那一张嘴在小水的脸上咬。
小水一把把他的脸抓破了。田中正松了手,在屋角找了些鸡绒毛粘在破伤上,却还不走,说:“小水,你别正经,我已经听英英说过了,你没和福运结婚前,就和金狗有过这事。你什么世事没见过?能和一个人,就不能和第二个第三个?你跟了他福运,使他已经知福了,你还怕他吗?”
小水气得浑身打抖,站在板柜前,手里抓了一个瓦罐,说:“你别胡说八道,我小水和你侄女英英是同学,年纪一般大,你这样做心里不亏吗?你给我出去,永不要进我家门,我小水念你是有皮有脸的人,这口气也就忍了,你要敢近来,我这罐子就甩过去,你要不怕丢你的书记,我也就不要我这小命了!”双眉竖起,威武不可侵犯。
田中正当下噎住了,笑道:“小水,你别这样唬我,你这样的女人我也见得多了!好吧,我田中正也不是小年轻强着来,那也没意思。你好好想想,我晚上再来吧,说句口大的话,今日不行,有明日,明日不行有后日,只要是我田中正管辖的地方,没有我看上的女人不让她服服帖帖的。”掏出十元钱,放在布机上走了。
田中正一走,小水周身发软,坐在了柜前的地上,后怕得头皮发酥发麻,无声的眼泪就一颗一颗掉下来。后来,狗从村外游转回来,一进门偎在她身边讨好,她突然举拳就打,骂道:“你死到哪儿去了?该你在家时你不在家!我养你光能吃饭吗?!”狗挨了打,莫名其妙,躲在屋角嗷嗷地叫。
天黄昏,伯伯回来吃饭了,瞧见小水惶恐的神色,问是怎么啦?小水面对着老人,欲言又止,想:这事怎么给他说呢?再说,他田中正是人,我也是人,只要我拒不同意,他总不能拿刀杀了剐了我,就是他动武,一个人对付一个人,我小水也不是软作人!就对伯伯说:“没事,你夜里还去渡口吗?”韩文举说:“去渡口。”小水就说:“福运走时是说四天后回来吗?”韩文举说:“说的是四天。布织得多少了?”小水说:“织了五丈多。伯伯,福运不在,你夜里不离渡口,你就自己经管自己,没人摆渡了,你少喝两盅酒就歇下,莫要醉倒了没人知晓,或者醉沉了,岸上有人要搭船叫不应,让人家骂你。”意思是要韩文举夜里注意点,她这边一旦有了什么,呐喊也可听见。吃毕饭送伯伯下河去了。
韩文举一走,小水见天并不漆黑,进门就将狗用绳子拴在门外台阶上,让它好好厮守,再关了门,下了横杠,横杠下又顶了烧炕棍,方上炕去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忐忑不宁,支了耳朵听外边动静。后来听得不静岗方向有了沉沉的钟声,和尚是该做晚课了,几声挺长的牛的叫声,谁家的女人在呐喊玩耍的儿子,骂着:“天黑了,还死在外边不睡觉吗?”接着一切就静下来,有老鼠在梁上跑动,咬得吱吱地响。突然就有了脚步声,一直到了门口,狗叫了一声,却再无声息,门环就摇动了。“小水,开门,这么早就睡下了?”
小水听得出来,敲门的是福运。福运回来啦!她忽地跳下炕,声颤着问:“福运,是福运吗?”
福运在门外说:“是我,我的声也听不出来吗?”
小水一开门,一下子扑在福运怀里,激动得又搂又抱。极端的热情,使福运很是高兴,也用嘴上硬胡子扎她的脸,却有些纳闷,说:“你今日怎么啦,三天不见就想得这样?快松开手,大空一会儿就来了!”
小水脸色涨得通红,问:“你不是说四天吗,怎么就回来了,有什么预兆吗?你回来得真好,你怎么就回来了?!”
福运说:“你怎么啦,小水,有什么事了?”
小水忽儿眼泪汪汪,又扑在福运怀里连打带搡,只是爱怜不够,说她今日才觉得男人的重要,再笨再呆的男人,只要在家,女人就有了依靠,有了主心骨。竟要福运答应她,以后不要去撑排了,在家守着她。
福运就笑了:“不撑排干什么呀?老夫老妻的了……”
小水就将白天发生的事说给福运,福运不听还罢了,听了粗声吼道:“田中正,我×你娘的,兔子都不吃窝边草,你敢在村里耍骚!”
恰这时雷大空进门,听说了,也骂了个田中正人经八辈。小水说:“好了,你们都回来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让他田中正来吧,看他还敢对我说什么?”
福运说:“来了都不理,茶水也不给他倒,让他自己脸上发烧去!”
大空说:“这倒便宜他了!这号人吃硬不吃软,咱不治治他,他不在咱家干坏事,也会害别人的!”
小水问:“你有啥办法?”
大空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约摸过了半晌,门外的狗又咬起来,福运和大空交换了眼色,闪到板柜后去,就听见田中正在门外说:“咬什么,给你个包子吃吃。”后就来敲门。小水问:“谁呀?”田中正说:“是我,你开开门。”小水去将门开了,田中正笑吟吟说:“我还以为你不开门的。你这门一开,我就知道你是有五成同意了,怎么样?那十元钱收了吗?”小水说:“钱在桌子上。”桌子上是一把剪刀立扎着那一张钱票。田中正过去将剪刀拔了,直直地盯着小水说下流话,小水痛骂,他只是说:“你骂吧,骂过一回,过后你还要想我的!”就扑过来,和小水纠缠一团。突然一声响动,板柜后跳出福运和大空,冷冷地在说:“田书记,你这怕不像个书记吧!”田中正当即呆在那里,石刻木雕一般。福运一巴掌将他搧翻,血从口鼻里流出来,再要搧第二下时,气愤使他没了力气。雷大空说:“福运哥,你坐下,让我教训这流氓!”就一把将田中正抓起来,喝问:“你这个不要脸的骚叫驴,你以为你是书记,谁的老婆你都敢欺负吗?今日不收拾你,就把你这毛病更惯坏了!”田中正面无血色,开始求饶。大空说:“那你说怎么办?”田中正说:“你们要啥,我给啥,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大空说:“我要你个鼻子!”拿了一把剃头刀子就来要削。田中正说:“大空,这让我怎么见人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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