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躁》第78章


了给你申明!许司令来到白石寨,是许司令提出要吃熊掌吗?不可能的,我们的高级领导干部绝对是好的,就是这些下边人,把党风全搞坏了!不处理还了得,把下边搞成什么样子了嘛!”他说得大动感情,又作了许多自我批评,说:“也怪我回来得少,一些情况不摸呀,往后有什么就可以给我写信嘛!小水,我身上有一百元,你就拿上先花吧,我作为一个领导,作为一个长辈,这也是应该的,你不要嫌少,就拿上吧!”
小水几番推托,金狗说:“专员关心你,你就接了吧。关于福运之死的事,专员会给你鸣冤的!白石寨毕竟是属地区管辖的!”
巩宝山也就说:“就是管不下,还有省委嘛!”
暂短的看望结束了,送走了巩宝山,金狗和小水、韩文举又说话到天明。吃过早饭,金狗陪巩宝山要回白石寨了,将小车开到乡政府门口。田中正早已做好了一切接待工作,听见车响,出门来迎接时,方知道巩专员昨晚就回到了仙游川,暗暗叫苦不迭。嘻皮笑脸央求专员再到乡政府歇一会儿,吃吃饭,他好汇报一下乡上的工作,巩宝山则立在车前逼问道:“你是这个乡的党委书记?”
田中正说:“专员不常回来,不认识我,我叫田中正呀!”
巩宝山说:“噢,名字熟得很!田有善老表扬你工作能力强嘛?!你要汇报工作,那好的,我问问你:两岔乡共有多少口人?”
田中正万没想到竟是这么个汇报法,赶忙说:“我有个材料,你进去坐下,我慢慢汇报吧。”
专员说:“我就要你现在回答!”
田中正说:“是二千三百四十多吧。”
专员说:“多多少?土地面积呢?”
田中正说:“现在盖房的多……”
专员说:“有多少林木?有多少富裕户,年平均收入多少?有多少温饱户,年平均收入多少?有多少贫困户,年平均收入多少?有多少五保户,嗯?!”
田中正脸色通红,一头大汗,结结巴巴不知所云。巩宝山突然一拍小车的篷盖,咆哮道:“你汇报什么?你再汇报一下为什么两岔乡有人造一股谣言,说某某之人要上调地区当副专员了,这话是有人指示给你让传播的吗,还是你自己凭空制造的,为什么要谣言惑众?”
田中正脸吓得灰白,说:“这谣言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更没有说过一句,巩专员,我一定追究这造谣的人!”
巩宝山说:“好吧,你就追究一下这谣言根子,告诉那些企图搅混水的人,还是安分点为好,不要昏了头忘乎所以!”
说罢哐地拉开车门,叫金狗上来,小车就开走了。
金狗从来没见过巩宝山今天竟这么凶,看着他还气得呼呼的样子,就说:“巩专员,你别生气,跟田中正那么个小人何必生气呢?”
巩宝山便说:“跟他生气,也真是失身份,可我实在是憋不住了!一个白石寨都控制不住,我当什么专员?”话一出口,忙又说:“你瞧瞧,作为一个乡党委书记,他什么也不了解,我能不发火吗?共产党的基层干部都像他这样,那还了得?!”
车继续在州河北岸的石坷道上颠簸,巩宝山突然又冒了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呀,可蛇能吞了大象吗?金狗,你是记者,你说呢?”
金狗笑了一下,没有言语。他在车疾驶而过的同时,看见了石崖上有一只松鼠,撮爪儿洗脸,滑稽可爱。巩宝山立即让司机停车,要去捕捉,但松鼠早已无踪无影了。车重新开动起来,金狗还在琢磨巩宝山刚才的话,心里说:蛇是吞不了大象的,可小鼠却能治住大象,小鼠钻进大象的长鼻里,大象也就完蛋了!但金狗没有说出这话,他又那么笑了一下。
第二十七章
金狗说:“要回去,想伯伯了吗?”
小水说:“也有这层意思,天气慢慢转凉了,我给伯伯做了一身夹衣,要给他老人家送去。再是长时间没有回去,田有善和田中正受了处分后,我还没有去福运坟上给他说一声的。更重要的还是公司的事哩,大空前几天到荆紫关去了,他是通过州城一个公司联系到山西一宗生意,采购了十多吨松树种子。今日来了电报,让我到两岔镇找蔡大安,请河运队把松树种子运到白石寨,然后山西来车拉运。”
金狗笑着说:“小水能搞了外交了!敢去和田中正蔡大安他们打交道?!”
小水说:“我怕啥?你都敢把他们参得受处分,我现在还害怕见他们吗?我小水不怕了!我是以公司名义和他们谈生意的,我刚巴硬正的!”
金狗说:“行,小水真的变了!”
小水说:“再说,福运这一死,我再软软弱弱的,那还有我这寡妇活的路吗?”
说到这里,小水见金狗低了头,神色黯然下去,就又故意笑了一下,说:“那你给家里捎什么吗?你老不回去,上次我到两岔镇,见到你爹,他老人家一说起就埋怨你把他忘了!”
金狗说:“我不愿意回去,人上了年纪,说话啰唆。”
小水就正色说道:“金狗叔,我知道你爹的心思,他总操心你的婚事!我也说一句你别上怪的话,你的事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呢?我知道在这事上你伤了心,可也不能老这样下去,要是找上一个合适的,或许会忘掉过去一切哩。”
金狗没有言语,灯光下看着小水,小水也正凝眸看他。后来小水就低了头,去给他倒水,身子扭动着,显得那么臃肿,笨拙,他突然又想起了福运,脑袋就沉沉地垂下了。
小水将水倒了端来,两个人又相对而坐,没有言辞,电灯明晃晃地照着。
好久的沉默,金狗终于苦笑了笑,说:“小水,你在这儿还好吧?”
小水说:“还好。”
金狗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干什么重活,有什么要办的事,你来给我说是了。”
小水直愣愣看着金狗,看着看着,眼泪就一颗两颗无声地流下来。
小水去了仙游川,和蔡大安谈妥了河运松树种子的事宜后,就在家住了几日。韩文举穿上了夹衣夹裤,小水又替伯伯缝做了棉衣。往年这时,小水是坐在炕上做棉衣,先给伯伯,后给福运,再是替大空缝制,如今伯伯的棉衣做好,却就没有事了,她不免想到那个又丑又憨的又令人疼怜的福运,他永远也穿不上她缝制的棉衣了!小水从柜子里翻出去年冬天福运的旧棉衣,抱着就哭,哭过了就去商店买了一刀麻纸,为福运叠做了一套纸衣,塞上棉花,拿着去往山顶的坟头,一边说着田有善、田中正处分的事,一边点火烧化。
山坡上的草已经黄了,黄麦菅的叶子枯干,风里铮铮地摇着金属一般的响声。她跪在坟头,一张一张烧了纸钱,焚了纸衣,就瓷眼看山下州河水面。河面上是一溜船排,那是河运队要去荆紫关运松树种子,又是好多人在渡口上相送,小水就又禁不住想起福运活着时的情景。当年每一次下河,她都是为他做一顿饺子的,饺子是囫囵的,吃了远行的人便没后顾之忧。他行船回来了,她就为他做一顿长条面,她的面食是仙游川最有名的,擀得如纸一样薄,切得如麻丝一样细。“吃长面,拉人魂,你是怕我的心丢在白石寨城外的那些花胡哨女人身上吗?”这是福运每次吃长面时要说的话。她总是说:“瞧把你说得能成的,有谁看得上你呢?”他们的那一夜就这么说着闹着,一直到鸡叫头遍。如今,她没有了那份操心,也没有了那份操心的乐趣!小水扭过头去,拿眼睛狠劲着看远处的黑苍苍的巫岭,就是在那里,熊将福运抓死了,他死得多惨呀,为了人家的口舌享福,他就白白地没了一条命!小水恨死了那狗熊,恨死了吃狗熊掌的那些大小官人,现在田有善、田中正受到了处分,福运他却听不到看不到,喝不到大伙喜庆的酒!越思越想,就趴在坟头上放声大哭。
这哭声惊动了七老汉,七老汉年纪大了,已经不能再和年轻人一块去吃水上饭,他就又在山上谋生,每日拿了镰刀割那坡畔上的龙须草,割一把拢起来,如一条大姑娘的独辫,几十辫、上百辫捆在一起,就用皮绳扎紧了从山坡推滚下去,然后背往镇上去卖。他看见小水在山顶上哭得伤心,也老泪抹了几把。只说让小水哭一哭,散散心里的闷气,没想他已经推滚下两大捆龙须草了,小水还在那山顶上哭。他就害怕了,跑下山去,到渡口上对韩文举说:“文举,你快去山顶拉拉小水,她在那里哭了半天了,她是有身子的人呀!”韩文举慌忙到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