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水城》第50章


人们从地下通道走上来,他们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十分冷漠地穿过我的身边。有的还嗔怪地瞥我一下,认为我挡了他们的道儿。这时,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走了上来,她的脖子上挂着一串华贵的水晶项链,当她撩起她波浪型淡红色的长发时,我的心怦地一跳,情不自禁地高叫了一声,“林岚——”
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判断以后,礼貌地笑笑说,“你认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认错,朝夕相处了六年,怎么可能认错?我跳过去,一把抓住她说,“林岚,林岚——”
那个女人没有退缩,她镇静地看一下我的双手,然后客气地对我说,“你再看看,我是那个你要找的人吗?”
我们的汤匙(3)
我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看了她五秒钟,然后断定,没错,她就是林岚,连她的眉毛中间那颗淡淡的痦子都没变。可是,她的穿着确实和原来有天壤之别。原来的林岚是个教师,打扮很朴素,而现在的她,颇让人感觉得有些冷傲和雍容华贵,从外表根本看不出她是干什么的。
但是一个人完全可以有不同的打扮,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对自己说。
“你是林岚吗?”我冷静一下试探着问。
她又看了我一眼,说,“请放开我的手好吗?我不习惯这样和陌生人说话。”
我心有不甘地放开手,真的,我还不习惯林岚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呢,虽然她的嗓音还是那么具有磁性。
“我叫于静,不叫林岚。”她说。
“你今年多大,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又问。
“我们有必要说这些吗?”于静说,然后绕开我往前走去。
“你在哪儿工作?”我连忙跟过去,又接着问。
“有必要告诉你吗?”于静侧过头,依然不温不火地说。
我跟在她旁边,于静以陌生人的态度把我噎得一愣一愣的。可林岚怎么会把我当作陌生人呢?我怎么也无法把这熟悉的面容和动作与现在陌生的情景联系起来。
“要不,小姐,咱俩认识认识吧——”我黔驴技穷地请求道。
于静停下脚步,她转过头,嘴角挑起一丝微笑,有些冷漠地对我说,“你不怕认识我会让你倒霉吗?”
“我当然不怕。”我说。
于静奇怪地看我一眼,又瞟了瞟不远处,一个藏在树丛后面等着逮违章的交通警察正望向这边。我马上说,“别看了,他只抓交通,不管治安。”
于静只好独自走开,我厚颜无耻地在她后面不远处跟着,她走进路边一个四星级饭店,我也跟进去。刚一进门,就看到她朝着电梯快步走去,不好,要跑,我立马撒腿追过去,还好,临时有一拔人插在我和她之间要上电梯。于是我和她一同站在电梯里。
那拔人刚喝过酒,一身难闻的酒气。于静不看我,她在人群的那头,靠着电梯,侧对着我,她的手臂显得细腻而光滑,身材绝佳。我再一次仔仔细细打量她,没错,她就是林岚,天底下没有两片叶子是完全一样的。如果有,那就是那片叶子自己。就在我浮想联翩之际,电梯在某一层停了,于静趁我不注意,拔开人群,飞快地钻出去,她在电梯外扭过头对我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今天算你运气好!”还没等我醒过味来,电梯门已经稳稳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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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在另一层停下,在众人嘲讽的眼神中我落寞地走下电梯,我知道这一次我肯定再也找不到她,关键是她下电梯时干嘛对我说那么一句难听的话呢?我觉得这实在不够友好。
但无论如何,那天我还是干了一件令人忍俊不禁的事。我丢掉于静之后,就下到大堂一直等。我枯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专心致志地盯着电梯口。等我迷迷登登醒来时,看看表,又已经是夜里两点。大堂的前台里也有一个靓妹十分困倦地站在那里。我们两个还互相无可奈何地笑着点点头。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彻底照进来了,一个穿黑西装的小伙子彬彬有礼地站在我面前,他温和地向我笑着,我看看他胸前的牌子是大堂经理。
小伙子礼貌地问我是否需要帮忙。我说我要找一个叫于静的人,他问清楚后,就去前台查,两分钟之后,他告诉我查无此人,并且善解人意地说,其实我们酒店有许多后门。
我“噢”了一声,一种忍不住的失望忽然铺天盖地涌过来,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我还是觉得被它一下子击溃了。我的眼睛很迅速的潮湿一下,又强行忍住。小伙子很诧异地看着我红红的眼圈,然后伸出手说,“来,起来吧,先生。”
我借助小伙子的手站了起来,由于坐得太久了,刚一站起来时,我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一股天晕地眩的感觉像是一记左勾拳猛的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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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汤匙(4)
出了酒店,我一个人两手空空在大街上晃悠。过去这一天干了些什么?我回想着,包被抢走,证件、手机全都丢失,兜里只剩三五百块钱,公司找不着我,恐怕都快急疯了。主要是碰上了林岚,可那真是林岚吗?我会不会认错?我仔仔细细想着见面的前前后后,要是在晚上光线不好时,碰上一陌生女人,说不定会因为兴奋看走了眼;可是大白天的,看那么熟悉的她却断然没有错误的理由。我心里叹息连连,真是世事难料,原来那么熟悉的妻子忽然一下子变成陌生人,就好像我动脉里的血一下子成为大海里的一滴水一样,这让我觉得真有天壤之别的难过。
一切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特别安详。
下了出租车,我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来之前,我在家好好洗了一个澡,然后去楼下的美发店理了发,接着上街买了一大把玫瑰,是鲜艳欲滴的红色,总共一百朵,让我整整抱满一怀。
我心情抑郁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座熟悉而凝重的大理石门矗立在那儿,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万山公墓。
由于是上午,公墓中的人很少,进门之后,我抱着玫瑰,徒步穿过低矮而挺拔的松柏,又穿过窄长的草坪,慢慢来到一个墓碑之前。
墓碑不高,也就是一米左右,它也是由大理石砌成的。这里躺着我生命里最宝贵的一个女人,我的妻子林岚。她在碑上的照片里像生前一样看着我,好像我仍然和她在一起一样。
我把玫瑰放在她的照片面前。风吹过来,我看着她,她无言地看着面前的鲜花,我在墓碑前蹲下身,伸出手指放在墓碑上,慢慢沿着拓出来的字轻轻划着。安息吧,碑上这三个简单却痛切的字是我写的。我的手指一笔一划地重复着,认认真真把它们写完,我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但实际上,当我的手指触到那冰凉的大理石时,我的内心备感伤痛。
我走出公墓时,已浑然忘掉时间。但在我步行的某个时刻,在我某次抬起右脚还没有放下的时刻,确实听到了“叮”的一声响,那是一只汤匙碰到一只碗时的声音。我立刻停下来,仔细回味这种声音,它太意味深长了,简直令人百感交集。它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林岚回来了,她马上就要回到我的身边。
这就是我那种不可思议的能力。我不能摔跟头,就是说不能从高处往低处飞速地与物体碰撞。当这种碰撞足够剧烈时,我有可能使我某个亲近的人复活。这种能力,并不是每次碰撞后都有,它的到来连我都不知道,它能使谁复活我也不清楚。
二十年前,我年少时的一个朋友得以重生。
这一回,据我的观察,是轮到了我的妻子林岚。
中午,我去找了冯关,他是我的发小,现任人民警察,当了个小官。他刚刚从现场回来,吃了午饭,正准备小憩一会儿,看见我来,就陪我到外面转转。我把事情向他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他双手插兜,低头看着路,默默无语。
“怎么样?你相信吗?”我实在忍不住问。
冯关咧开嘴笑笑,他踢了脚下的一个石子说,“这让我怎么说呢,你说我能相信吗?”
“为什么不相信?”我反问。
“你瞧,我这个工作啊,就是讲证据,”冯关慢条斯理地说,“你说的这些全都云山雾罩,一点也不合逻辑,更甭提证据了。”
我连连摇头说,“我觉得你干这个工作,让你变得疑心病特重,你现在连我都不相信了。”
“不是不相信你,”冯关拍拍我的肩膀说,“跟那些人打交道多了,我确实是凡事留个心眼,可我怎么能怀疑你呢?咱俩是从小光着屁股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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