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的选择》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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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恢复了原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我们的友情和幸福仿佛从未被他的疯狂破坏过。时间已进入九月,夏日的暑热仍盘旋在大街小巷的上空。每天早上,苏菲和内森都在教堂大街的BMT车站搭乘不同的地铁上班——他到普费泽的实验室,而她则到布鲁克林商业区的布莱克斯托克诊所。我呢,幸福地回到那张小小的橡木桌前。我不再让自己迷恋苏菲,心甘情愿地再次将她放回到她本该属于且正属于的那个男人身边,心里再次承认自己对她的爱是微不足道的。没有了这些胡思乱想,我又怀着满腔热情回到被打断的小说创作中。当然,完全投入也是做不到的。苏菲的过去偶尔会钻进我的脑子里,但总的来说,我可以将她的故事从脑子中赶跑。生活仍在继续。我突然热血沸腾,强烈地感受着属于我的悲剧故事,这足以把我的时间排得满满的。此外,内森的经济援助也鼓舞着我,它无疑是一个艺术家能收到的最令人振奋的礼物。我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工作起来,并不停地修改、润色,写秃了一支又一支维纳斯牌铅笔,黄色稿纸在桌上堆起一大摞。
内森重又成为支撑一切的兄长般的支持者(除了钱以外),一个提建设性意见的友好的批评家。我崇拜的这个人又开始读我的作品了。每当我写完二三十页,他便把手稿带到楼上阅读,几小时后再还给我,几乎每次都把我最渴望的东西——赞美——带给我。虽然他会不时提出一些尖锐的批评(此时他通常表现得很为难),但我敢肯定,他被我书中那些阴郁的潮汐镇传说,用真情写就的场景和气氛,以及那些正穿行在弗吉尼亚低地送葬途上的栩栩如生的人物完全迷住了。更确切地讲,我在书中竭力构筑的新的南方形象最终打动了他(尽管他已察觉到福克纳对我的影响,而我也欣然承认)。用他的话说,“像触电一般”。我暗自陶醉于自己那精妙的艺术炼丹术,觉得自己逐渐改变了内森对南方的偏见,他开始接受和理解了。我发现他不再对我使用那些令人生厌的字眼,如兔唇、金钱癣、私刑、乡巴佬等等。这一影响在他身上明显地表现出来,而且因为我对他的崇敬,他的这种反应特别令我感动。
“那种乡村的氛围真令人称奇。”他对我说。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我们坐在我的房间里。“那位母亲和黑人女仆的对话——我不知道,好像觉得蛮像回事。还有南方夏日的感觉。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写出来的。”
我心里一阵得意,口里咕哝着一些感谢的话,吞下一口啤酒。“这次进展相当顺利,”我说,心里意识到这句话蕴藏着的矜持。“我很高兴你喜欢它,真的。”
“或许我应该到南方去,”他说,“看看它什么样。你的东西刺激了我。你来当向导,那肯定很合适,怎么样老伙计?我们来一个南方之旅。”
我一下子兴趣盎然。“上帝,当然了!”我说,“那真是太妙了!我们可以从华盛顿启程。我有个老同学在弗雷德利克斯堡,他曾参加过南北战争。我们可以和他呆上一阵儿,参观所有的北弗吉尼亚战场遗址,曼纳萨司,弗雷德利克斯堡,荒野地战场,西尔维尼亚战场——所有的战时工事。然后我们乘车去里奇蒙德,参观彼德斯堡,再去南安普顿我父亲的农场,马上就到收花生的季节了……”
内森显然被我的计划所打动。我滔滔不绝地述说着我们的旅行计划,他则一个劲儿地点着头。我设计了一个严肃,富有教育意义,同时又不乏趣味性的漫长缓慢的旅行:经弗吉尼亚到达北卡罗来纳的海滨地带——那是我亲爱的老爸生长的地方,然后是查尔斯顿,无树平原,亚特兰大,和穿越南部中心地带,亚拉巴马,密西西比,最后在新奥尔良结束行程。新奥尔良的牡蛎又大又新鲜,每一个才两分钱,美妙的大杂烩,长在树上的喇咕。“这是多美的一次旅行啊!”我叫道,又打开一听啤酒,“南方的烹调,炸鸡,哈希小狗,花生加熏猪肉,克里特威士忌,科纳得青菜,乡村火腿加威士忌肉卤。内森,你这个美食家会幸福得发疯的。”
啤酒使我情绪高涨。那天天气异常炎热,但公园那边有一丝微风吹来,窗帘微微飘拂。我听见楼上传来贝多芬的乐曲声。这当然是苏菲所为,周六她只上半天班。她总是在冲凉时将留声机的声音放得大大的。我意识到我正像一个地地道道的南方人一样,浓墨重彩地描绘着南方的美景。其实我对他们的观点厌恶之极,对南方怀着与那些自由主义的纽约人几乎相同的憎恶感。这曾令我无比痛苦,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在整整一上午卓有成效的工作之后,那块魔力无穷的土地令我兴奋异常,描述它(我曾忠实而痛苦地记录下它的音容笑貌)带给了我一阵微小的狂喜和巨大的心痛。当然,我常常经受这种快乐与痛苦交织在一起的情感冲击(最近的一次便是我在莱斯丽身上的失败),但此刻,我似乎特别脆弱,仿佛随时都可能潸然泪下。第四交响乐柔和亲切的慢板从楼上飘下来,像脉搏一样坚强有力地跳动着,与我激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必须去看看南方,老伙计。”我听见坐在我身后椅子上的内森说,“你知道,现在是我看南方的时候了。今年夏天你讲的那些事,仿佛已过去很久。你说的那些南方的事,或者应该说是北方与南方的关系触动了我。我们在争论我们常常争论的那些话题时,我记得你当时说了一些很有道理的话。你说,至少南方人已冒险来到北方,见到了北方的真相,而真正想了解南方的北方人却微乎其微。我记得你说,北方人在自己的无知中沾沾自喜,你说这是一种思想上的傲慢。这是你当时用的词儿,它们曾狠狠地刺痛了我,可后来我又仔细想过,开始明白你可能是对的!”他停了一会儿,接着真挚地说:“我承认那是无知。我怎么能仇恨我从见过和不了解的地方呢?你说得对,我们去旅行!”
“谢谢你,内森。”我回答说,心里充满感动与莱因戈德啤酒激起的真情。
我手里拿着啤酒瓶,走进浴室去小便。我比我意识到的醉得更凶一些,尿撒得到处都是。透过尿溅在池中的声音,我听见内森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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