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码头》第97章


“那倒谈不上。关键是地区说的改革还放在我们的后面,永川县是试点,现在各乡镇换届马上要开始,县里的人事却要按照地区的精神搞,那该如何搞呀?”潘东方的确为本县作为人事改革试点而着急,本来还准备利用这次换届再大发一笔呢,但地区要求全面改革干部使用制度,按照这个制度真的操作起来很费周折,在隐约里他感到自己在这场改革里的前景很不妙。
“不就是多喊几句口号,多开几次会,多填写几份表格,把虚事当作实事干吗。作为试点也有试点的好处,错了咱们再重新来。”梁怀念慢条斯理、经验老道地说。
潘东方也有点茅塞顿开,他嘿嘿笑着,直说有道理、有道理。后来,潘东方主动找马俑谈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除了县政府这边的人事外,其余的他都不介入。在外人看来,永川的事情很奇怪,堂堂的县委书记的脑袋竟然叫一个县长摇着。其实,这也不是潘东方胆大妄为,而是马俑犯在了他的手里。当年潘东方当禾塔镇党委书记的时候,城里工作的老婆红杏出墙。他老婆是政府办公室里的内勤,主要工作是做文件报纸收发,给县长们送文件。她和当县长的马俑是中学同学,可能在上学时代两人都互相有过好感,现在经常接触时间久了,那点残留的感情火星死灰复燃也就见怪不怪了。但纸里包不住火,竟叫潘东方在自己的家里抓了个现行,他将马俑打掉一颗槽牙。本来马俑是个唯唯诺诺、没什么主意的人,当年是凭着用人改革时有张名牌大学的文凭当上了领导,现在犯在凶悍的潘东方手里,懦弱的本性更是表露无疑。后来他不得不将潘东方报为后备干部,提到副县长、副书记的位置上。在选配永川的班子时,梁怀念专门给已做县委书记的马俑配备了县长潘东方。用梁怀念的话说,这是搭班子的规矩,在一个驴槽上是拴不住两头叫驴的,所以班子里不是硬书记扛软县长,就是软书记扛硬县长,这样才能维护班子的安定团结,便于更好地工作。
永川县的换届选举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民主推荐,组织考核,正像梁怀念说的那样,“轰轰烈烈搞改革,扎扎实实走过场”。事实上,改变过去的一套政绩考核办法也没有什么大的难度,因为过去又有多少人是单凭政绩而被提拔使用起来的?实行“四差额”,那还不是围绕领导定下的中心,想差额谁就差额谁?集体研究表决决定,领导一提名,大家举拳头,如果班子之间没有大的矛盾和问题,或者是一把手有绝对的威严,即使有看法,当面不举拳头也不行啊!
像以往那样,遇到换届选举,起码有大半年的时间,基层的工作陷入瘫痪状态,这次则更不一样了,地区几年不动人事,县里也不敢怎么大动,现在好不容易放开,这些领导们都像走马灯一样的忙活开来。现在的那些乡镇书记、乡镇长们,大多在县城里有家,但此时也都不回家,而没家的则更不用说,大家都在城里包住进了饭店。这段时间永川的各个乡镇基本上没人在上班,而城里的大小饭店、食堂却是天天爆满,忙得不亦乐乎。他们一边发着牢骚,咒骂现在这个社会算是瞎到家了;一边却挖空心思地找门子拉关系。谁都认为官场是“又跑又送提拔使用,只跑不送原地不动,不跑不送降职使用”。有一个曾经上过工农兵大学的乡长,在当地没有关系,他就到北京找到已在中央某大机关做了局长的同学,同学看到他现在还只是个乡长,动了恻隐之心,立马给马俑打过来电话,马俑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听到略带永川口音的普通话,看到显示的北京电话号码,马上答应解决。
潘东方之所以只给自己留了政府这边的人事安排,是考虑这次换届的事情不能做得太过,风声太大对自己做县委书记很不利。按照他的自我感觉,这几年永川的工作成绩在15个县里还是比较出色的,给地区上交的财政收入十分可观,如果没有连续几次上访事件发生,郝智怎么说也应该叫自己做这个县委书记。但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了不少,特别是一贯稳健的郝智突然提出了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制度改革,真叫人莫名其妙。所以,在这种形势下应该把自己的火强压下去,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嘛。要光说钱的话,仅那几个局长的位子就够狠发一笔的。这些位子指的是财政、建设、教育、交通、计划、民政、林业等局,在他的心里这些局长位子早有了明码标价。现任教育局长49岁,按照年龄还应该干够一届,但这样的位置是不可能老叫他一个人坐着的。潘东方找他谈话,表示县里将推荐他进入政协领导班子,不过有些事情还要看他如何到上面跑了。对于这一套,局长心知肚明,好在早两年他就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后事该怎么办都早已办好了。
教育局长已被县里领导找过谈话,这次要下的消息马上得到传播。教育局的几位副局长也蠢蠢欲动,但他们互相比较着优劣势后,还没上阵都退下阵来。有一位大学本科毕业的副局长,有三个在当地还算是小包工头的小舅子,他们怂恿姐夫说每人拿出10万元,大家帮忙给姐夫买这个局长。只要姐夫当上了局长,把每年的学校修建工程交给他们,不仅这些钱能很快回来,花消出去的也变本加厉能捞回来。这位副局长恐怕事情办砸了钱打了水漂,小舅子们就嘲笑他当了多年的官咋还不明白这个事理,官场有官场的游戏规则,收钱办事,不办事退钱。听这样一说,副局长大着胆子坐了小舅子的车,乘着夜色到潘东方家里,红了脸寒暄了几句,放下包,狼狈逃了出来。次日上班后,潘东方在办公室里把他找来,胆战心惊的他恐怕县长批评他买官的行为,谁知潘东方见了他话也没有多说一句,叫他把昨天晚上忘记在他家的东西拿走。小舅子们知道这个情况后连声说,我们把教育局长的价估算小了,看来这个位子至少也值50万。后来,一个镇的书记当了教育局长,社会上传闻说那是给潘东方100万才得到的。100万买个教育局长,值吗?人们议论纷纷地算账,光每年安排近百名农村教师调整进城里这一项,每人收一万好处费那就是一百多万,再加上修缮学校的工程,看来这样的投资值得。
五十七
路山地区真正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了,但怎么才能彻底捅到那些黑洞的老底?郝智在苦闷的思索中,想到永川走走,看看这次换届永川县能走到什么地步!
郝智没有先到县城,而是顺路到永川县一个叫刀则湾的乡。时节已是春风刚过清明将来之时,虽然路边的柳树还没有发芽,可乡间土路上却到处可见农民开着农用三轮车送粪的身影,田地里不时有拖拉机轰鸣地叫着在深翻土地,多数的地里还是农民挥动鞭子吆喝着老牛,拖拉机的黑烟和农民的鞭子,催促着春天的来临。
到了乡政府大院,铁栅栏大门紧关着一大半,车进不去,郝智他们只得下车。走进偌大的院落,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再仔细看去,那一溜办公室的门上,过年时贴上去的封条还没开启。一个看门的老大爷从厨房里提个热水瓶出来,见他们来了忙招呼说,领导同志们有啥事情吗?刘勇问乡里的领导都到哪里去了?老人说,书记和乡长听说到村里搞计划生育去了,其他的干部们前段时间忙活好一阵子,现在天气变暖都回家换洗衣服去了。郝智一指办公室上的封条问,这是咋回事情?老人说,可能是大家忙,都还没顾得上进屋啊!老人热情地说,领导们还没有吃饭吧?我带你们去食堂里吃饭。郝智黑了脸叫刘勇给书记和乡长打手机,电话接通后,刘勇说自己是县政府办公室的,有事情通知一下,问他们在哪里?两人不约而同地都说在乡里上班。看门老人听了这话,马上低了头进到他的屋里,留下郝智他们独自在院子里。随后又到了几个乡镇,看到的情况基本上大同小异,乡镇领导都在县里忙活,而现在每个单位都一样,领导不在,其他人等于放了假。
在去县城的路上,郝智一直在回想潘东方究竟算是啥样的人?起码说算是很另类的那种。也真奇怪,有的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到骨髓里,有的人却一辈子也看不透,甚至有的夫妻做到死的时候还彼此摸不透。从外表上看,自打自己认识他起,他就是一副艰苦朴素的打扮:很平常的衣着,一个黄色帆布挎包和经常穿的运动胶鞋,基本上勾勒出一个好县长的模样。但还是这个人,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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