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笔记》第54章


欺人,也没有演出什么色情狂的闹剧。“卢克莱西娅,没有,我向你发誓:没有。”在这一天一宿的时间里,那女教师的面孔,具体化成他前妻的脸庞,多次出现在他眼前。现在,现在,他感觉到强烈的需要让她知道自己悔恨和羞愧的心情。(我的心肝儿,真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他悔恨和羞愧的是自己竟然像惠灵顿那个法官一样的麻木、笨拙、无人性和心狠手辣,他真想踏上那座城市,仅仅为着在那位令人钦佩和赞美的女教师脚下铺满芳香的红玫瑰,因为她被关在杀人犯、小偷、骗子和扒手中间(有英国血统,有毛利人血统的),为自己的慷慨和博爱付出了代价。
这位新西兰女教师的双脚是怎样的呢?他想:假如能拿到她的一张照片,那我马上给她点上蜡,烧上香。他衷心希望她的脚如同卢克莱西娅的一样美丽、细嫩,如同那天中午他前往全国俱乐部的米盖尔·戈劳乌大厅的路上、在蜂房大街拐角处被红灯截住时从一个行人的肩头望过去看到(时代)周刊的一张光版纸上的脚丫一样;那是一个打领带的蠢货约他在俱乐部里会面的,搞动产和不动产保险事业的蠢货们,其中包括像他这样的听差,是依赖这些打领带的家伙们生存的。那时他匆匆地看了一眼,可是非常清晰、明亮的一眼,非常激动又是正面而来的一眼,大概就像加利利地方的姑娘看到天使长的那一眼,后者通知她:大乱即将来到人间。
那是一只脚丫儿的侧面照,半圆的脚跟和柔软细长的脚背,骄傲地举着光洁的脚掌,上端是精美绘画的脚趾头;这是一只女性的脚丫儿,没有被胼胝、硬块、水泡所丑化,更没有大脚孤拐的影子,脚上面没有任何东西破坏和限制全部或者局部的美感;这是个举起的脚丫儿,好像是在它落到松软的地毯上之前的一瞬间被留心的摄影师抓拍到的。为什么是亚洲人的呢?可能是因为那装饰性的通知是亚洲一家航空公司的——新加坡航空公司——或者因为在利戈贝托被压缩的经验中,他以为能肯定亚洲妇女的脚丫儿是地球上最美丽的。他非常激动,因为他回想起一次又一次亲吻妻子脚“门L时曾经称它们为”菲律宾丫子“、”马来西亚脚后跟“、”日本脚面“。
实际上,整整这一天,在他为这位新朋友、新西兰女教师的不幸感到义愤填膺的同时,《时代》周刊上那张通知上的女性小脚“脚丫儿搅乱了他的思维活动,后来又弄得他梦中不安,因为从他记忆的深处渐渐发掘出的正是那个灰姑娘的故事,那是儿时大人讲给他听的,正是在那个女英雄穿的象征性的小鞋的细节里、即只有她的小脚丫儿才能穿的小鞋,唤醒了他最早的情爱想象(在这个黎明第一次心情好转的时候,他高声说道:”如果我必须给出技术上的准确度的话,那么可以说是:半勃起的湿润。“他不是曾经对卢克莱西娅说过他这样的观点吗:毋庸置疑,可爱的灰姑娘远远压倒了20世纪全部反情爱的淫秽垃圾,是她为成千上万个恋足癖的出现立下汗马功劳),眼下他想不起来了。这是个夫妻关系中他应该弥补的漏洞。
他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刚刚醒来时可是既该想又留恋,让梦中的怒火、孤独和痛苦气得半死。
几秒钟前,他甚至自我授权——这是他不屈服于每天的绝望情绪采取的办法——今天不去想象卢克莱西娅眼睛、头发、乳房、大腿和跨部,而是一门心思地去想她的脚丫儿。此时,尼科拉·阿纳·埃德姆·雷蒂夫·德·拉布勒托纳(他亲笔注释:1734-1806年)那第一版三卷本的长篇小说、那位无节制的杂家重复写出的几百部作品中唯一的长篇小说(Le pi,d de F。nc5ette on1or-phelln,f。ncal。ru。t。inter。me et。rale)(法语:《弗朗歇特的脚丫儿或曰法国孤女一有趣的道德故事》——译注)(巴黎洪博特·基约出版社1769年出版,上下两部分三卷:第一卷160页;第二卷148页;第三卷192页)就在他的身旁——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在已经合并在一起的书架中找到——。他想:“现在我来翻书。卢克莱西娅,现在你应该露面了。穿鞋或者光脚都行。你要在每章、每页、每句话里露面。”
在这个通货膨胀式的写匠身上、这个拉布勒扎纳,只有一样东西值得他同情,并且让他在这个细雨蒙蒙的黎明时刻与卢克莱西娅联想起来,其它的东西,让他可以忘记,放下,甚至感到厌恶。他是不是曾经跟她谈起过这个作家?在那些夫妻欢聚的夜晚,他的名字是不是出现过?此时,党利戈贝托不记得了。“可是虽然有些晚了,亲爱的,我把这个作家还是介绍给你,我把他献给你,我把他放在你的脚下(这是最确切的说法)。”他出生和成长的时代,充满了巨大的动乱,那是18世纪的法国,但是让老实巴交的尼科拉·阿纳意识到整个世界都在粉碎和根据革命的变化在重建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他在迷恋自己的革命,不是社会革命,不是经济革命,也不是社会制度的革命,——通常这样的革命都有很好的舆论工具——而是与他个人有关系的革命:性欲革命。这一点让利戈贝托觉得他可亲可爱;这一点促使利戈贝托去购买第一版的(弗朗歇特的脚丫儿),这部长篇小说里充满了可怕的巧遇、滑稽的凶残事件、荒唐的男女关系和愚蠢的对话;任何一位令人尊敬的文学评论家或者良好鉴赏力的读者都会认为这是一部应该受到谴责的作品;但是,对堂利戈贝托来说,这部小说有大功劳,因为它把人类有权根据自己的欲望推翻既定的一切和用自己的想象改变世界、哪怕是在短暂的阅读或者做梦中改变世界的权利颂扬到可以弑神的程度。
他高声朗读关于对这位法国作家的批语,那是他在看完《弗朗歇特的脚丫儿》之后写下的:“我不相信这个外乡人、农民的儿子、虽然上过冉森教会开办的公学、实际上自学成材、语言和教义的成绩都不好,依靠排字和造书为生,(”造书“有双重含意,因为他既写书也制造书籍,尽管他印书比写书更为艺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作品将来会有什么重要意义(象征性和道德上的意义,而不是美学意义),当他经过不停地调查总是让他着迷的巴黎工人区和手工艺匠人区,或者作为社会学家提供了法国农村背景材料的调查间歇中,侵占了他做爱的时间,——通好的、乱伦的或者雇佣的,但总是正统的,因为同性恋的主张让他产生强烈的恐惧——他飞快地写作,最可怕的是他完全跟着灵感走,不加修改,行文繁琐、庸俗,携带着法语中的全部垃圾,语言混乱。模糊、保守、愚蠢、缺乏思想、麻木不仁,用一个词可以更好地给它下定义:落后。”
那么既然对他的结论如此之严厉,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个早晨去回忆一部艺术不完美的作品,去回忆一个错误连篇的写匠,最糟糕的是后来竟然干起了告密勾当的家伙呢?笔记本中关于这个写匠的资料非常丰富。他曾经写出近200部作品,但从文学的角度说,都没有可读性。那为什么非要把他跟卢克莱西娅。一个完美的女性、与他相反的对立面联系起来呢?
因为没有谁能像这个自学成材的知识分子回答得更好了,因为假如他在世,肯定能理解利戈贝托那天中午看到杂志上瞬间出现的亚洲姑娘的小脚丫儿时的激动心情,正是这个脚丫在夜晚给利戈贝托带来回忆,带来对卢克莱西娅女王双脚的思念。对,没有谁能像尼科拉·阿纳·埃德姆·雷蒂夫·德·拉布勒托纳、这个爱好并且最熟悉那一崇拜的专家,即那群讨厌的心理学家和心理分析学家故意称之为“恋足癖”崇拜的行家,更能理解利戈贝托,能够陪伴他,在纪念和感谢那双可爱的脚丫儿的行动中为他出谋划策。他虔诚地祷告说:“我亲爱的卢克莱西娅,谢谢你,自从在布古撒纳海滩上发现了你的双脚以后,并且在水下、在波浪里亲吻了它们,我的快乐时光要归功于它们。”往事又让利戈贝托感受到她那带咸味、灵活的小脚趾头在口腔中的动作以及由于吞咽了海水而感到的胃痉挛。
对,堂尼科拉·阿纳·埃德姆·雷蒂夫·德·拉布勒托纳爱好的正是这个:女人的小脚丫儿。正如后来一位炼金术士说的:爱屋及乌,自然也要喜欢包装双脚的一切:袜子、鞋子、套鞋、皮靴。一个搬到城里来的乡下人,怀着本身具有的淳朴和天真,爱好并且毫不害羞地宣称对娇嫩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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