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心的日子》第6章


先生的课讲得很好。古代汉语是一门比较枯燥的课,除了那些文选还有一些故事情节外,文论和常识都是乏味的。先生居然有办法让大家非但不感到厌倦反而愈来愈爱听。至于讲到文选,他更能引古证今,让大家豁然开朗。他的课很少有人不来,平常逃课最多的那几个男生也按时来上课。课讲得好倒不是小方先生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最主要的原因。我们背地里说小方先生的客气和“迂”是从未见到过的。他看到每个学生都会作揖作礼,这使大家都诚惶诚恐,第一次逢到这样的场面是在开学后没多久。一日我从教学楼出来,恰巧小方先生迎面走来,我刚想迎面向先生问好,没待我反应过来,先生向我作了个揖。我实在是受宠若惊,一时慌了手脚,竟然就这样站着,不知如何是好。作揖礼好象是一种很久远的礼仪了。平常遇见老师通常是问声好,也多半是学生向老师鞠躬行礼的。Hi——,或是简略的一个微笑致意是最常用的,后来我才知道,并非只有我一人遭此礼遇,班上有好多同学都受过小方先生的揖礼,大家都感到学生受先生的礼实在有些承受不起。
于是我们纷纷在各自的寝室里研究最标准的揖礼该是怎样的,应该是左手抱着右手还是右手抱着左手,鞠躬应该成多少度。反复地揣摩商讨以后就暂列了一个标准。于是都按着这个标准学,大家你向我作揖,我向你作揖。商量后决定,以后在路上与小方相逢,我们也要以作揖礼相回报。我总以为,揖礼应是小辈向长辈的礼,或是同辈之间行的礼,小方先生年愈五十,为何会向我们行这样的礼呢!后来系里有位学兄告诉我们,小方先生无论对什么人打招呼,作揖礼是他唯一的方式。好在我们从没看见他穿过西装或是茄克,一年四季都是很中国化的服装。所以他行起揖礼来就让人感到诧异之外还能承受。其实,班里的人都怕在路上遇到小方先生,倒不是怕做不好揖,只是怕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别的同学看到后会笑话。所以我们的揖礼永远做得那样不伦不类,你是可以想象穿着牛仔裤和T恤衫行揖礼的滑稽状的。先生那种自然、漂亮的揖礼我们一直没有学会。
有一次,班上二位男生不知为了何故竟动手打了起来,不仅伤了和气而且反目为仇,系里好多老师出面调解都没有用。这消息传到了小方先生那里。先生想要出面劝和。那时已是夏天,外面正下着雷阵雨,先生赶到他们宿舍的时候,全身溧透了。同学们看后都十分感动。有人问小方先生,是否来的途中忘记带伞了。先生说:“不是这样的,我出门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我是故意不带伞的。”伞“与”散“是谐音,我是来劝你们讲和的,怎么可以把”伞“(”散“)带来呢。希望我的诚意能够让你们和好如初。”后来听班上的男生说,当时在场的男生个个都瞠目结舌,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先生的“迂”也就在班上传开了。可是每个人觉得这个和蔼的与众不同的先生真的是让人敬服。
逢到期末考试的时候,各门课的老师都或多或少给我们漏一点口风,哪个章节是重点复习的内容,哪个章节不太重要等等。唯有小方先生丝毫不提及这些。他只将考试的日期和时间讲了一遍,别的就再也没有讲过别的什么了。也没有一个学生敢去套近乎。先生的严厉是一贯的作风,一个学期的课下来,每个人都知道的。于是只得挑灯苦战,每个人都不敢懈怠。考试的那天,小方先生特地在前面留了三个座子,并指定了班里三个男生要坐这几个座位。这三个男生平时念书是最不用功的,作业也是经常抄袭别人,先生对他们很是不满。那几个男生也没说什么就坐了那三张特席。考试进行得还很顺利。题目不是很容易,但只要好好复习是一定可以过关的。小方先生给了五个人不及格,其中有一个是五十九分。这在系里是爆炸新闻。中文系的学生要考优等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可是要考不及格似乎更难。谁不知道中文系的考试比起那些理科的考试要容易得多。况且五十九分也不拉一把,在系里是破天荒的。可是先生的分数已经打出来了,要收回也是不可能的。只有通过补考来争取过关了。那五个不及格的同学都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终究是自己没考好,也怨不得旁人的。
放了假来上第二学期的第一堂课,小方先生的开场白是:“今天,我要在全班同学面前向三位同学道歉!”小方先生指的是按他指令坐在那三张特席上的同学,“我原本想这样一来,可以更好地监督他们,防止他们做弊。也是因为这半年来他们不认真学习,我想籍此给他们一个警告。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妥,做为老师,我伤害了学生的自尊心。我本想单独向他们三个致歉,后来觉得只有当着全班的面才能让我愧疚的心得到些许平静。
如果这三位同学能原谅我的过失,请举起你们的左手。“班里是许久的沉寂,只有那三位男生的左手高高地举着。那几位通过补考的人也都通过了。这样一来,第二学期的课我们更不敢放松,到学期末的时候,我们全班不仅全部合格而且成绩是相当的好。
到了和小方先生作别的时候了,大家都觉得有些依依不舍。最后一节课,小方先生的眼眶都已泛红了,他说:“我想仅以这样一段话来作为临别之:我们都像一条古朴的河流,质朴地流淌着,如果还有一天在海洋中汇聚,让我们就为当初的擦肩而过欢呼雀跃吧,唯此,我们才深感生命的有情有义有爱——”所有的人都静静地坐着,许久没有人发出一点声响。
没有结局
这个城市变得愈来愈丰富绚丽。所有的人都希望生活能变得舒适一些娴静一些。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当一切都走向一种极端的功利时,在这种过程中,感情所受到的撞击是难以言喻的疑惑和伤感。
在我将进大学的那年我就知道了婉。她是个很开朗外向的女孩。因为不是同级所以并非很熟,偶而上课彼此在过道里擦肩而过微笑致意就算是打过招呼了。我每次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热忱,言语中有着一份跳跃的青春动感,让旁人不由自主地感到这是一个生活在新 幸福之中的女孩。后来从学友们那儿知道,婉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男友。其实在大学,这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唯一让人感到欣羡的就是他们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这一段感情的积淀至少在时间方面而言是太深厚了。我也经常看见他们在校园里携手相依的样子,同学们背后都说他们是一对璧人。
后来的故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们毕业了,婉的男友留校读研,婉在毕业后的三个月与一位香港商人同居了——一个富有的商人。她的男友几乎为之对生活彻底绝望了,我听说他不停地用头去撞墙,并责骂自己的无能。于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聚合离散的爱情故事在校园里传散,竟会那么轻易地动摇那么多人对感情忠贞的信任。我记得那一天,我的学友们和我坐在寝室里,沉默如憋闷的空气。在那天的日记中我曾这样写道:也许爱情真的是手中握不住的沙。海誓山盟与白头偕老也许根本是两回事,爱与婚姻也许真的有太多不通融的地方。
秋末的时候我遇到汪君,一位比较出色的文人。记得我还在念中学时他就对我寄于很大的希望和帮助,而且还不时给我指教。我刚进大学时,他送我全套的《鲁迅全集》和《红楼梦》,并对我说“你聪慧而有悟性,一定要努力,你的作家梦一定是可以圆的。”
时隔二年我再见到他时,他刚从南方归来,来我家做客。他在二年前下海,如今已是一个非常成功的商人。这期间他与父母倒是经常通电话,而且经常在南方的那个城市有机会谋面。与我,是久未谋面了。他明显地消瘦了,这倒是比较符合生意人的形象。他给我带了礼物,很昂贵的服饰和礼盒。我们共进晚餐的时候,他无意间说了一句:“我看到你写的文章的诗歌,比以前的要老练一些!”我有些感动又有些吃惊,他这样忙的人居然还有闲情去翻杂志或去看报纸的副刊?我几乎忘了——他曾是一位文人。这以后我们聊过好几次,却是一次比一次不快乐。以至于最后一次我竟被他说的潸然泪下。他对我说:“也许你应该去干点别的什么,有朝一日你真的终日与文学为伍,你会寂寞的。你要让那么多人知道你的名字,肯定你的价值干什么?你一点都不会快乐的。有一天即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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