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第17章


“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一般。”
“说具体点。”
“没什么交流,一直都是大家各顾各的,以前还商量商量孩子的事,现在孩子也大了,又出国了,就更没什么好交流的了。”
“你们最近有过争吵吗?”
“没有。说出来你们都不一定相信,结婚快二十多年了,和他就没吵过架。他是个温吞水,最大的脾气就是不说话,吵是吵不起来的。”
“你刚才说,那天下午他回家,你问他‘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他没理你,是不是你们俩在这之前有过不愉快?”
“是,我们这一段因为离婚的事关系比较紧张。”
“离婚?是你还是他提出的?”
“是他提出的。”
“那离婚的原因是什么?”
“是——,他外面有人。”
“在你丈夫提出离婚之前,你知道他在外面有人吗?”
“感觉到了。”
对于穆树林外面的那个女人,我无法给他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凭你的直觉,你认为你丈夫的死有可能是因为什么,或者可能和谁有关?”
“我不知道。我跟你们说过了,我们是各顾各的生活,他有什么事从来不和我说,也不问我的事。”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反问道,“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请你帮我们分析一下,”王队长笑了。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但他的笑里分明有着笑以外的含义。
换一个频道,再换一个频道,电视遥控器从左手换到右手,拿起,放下,这就是我的白天,我现在的白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躺在床上,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走神,到吃饭的时间就凑合吃点,或者干脆去外面狂吃一顿。如果你要问我的生活中还剩下什么念想,我还真得想一会儿,孩子算一个,其次也就是每天租几张碟,在连续剧里消磨我的时间了。我不敢想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就是我的老年生活。
下篇—
木头死了。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似乎在借此提醒自己这一结果是真实的,不是想象中的,不是一个玩笑。
甲费珂
木头死了。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似乎在借此提醒自己这一结果是真实的,不是想象中的,不是一个玩笑。同时也从中感受着那一结果带来的疼痛,并期待着下一次更为剧烈的疼痛。声音水波一样一圈一圈地在我的耳边在这个房间荡漾开来,它们碰到墙壁后又反弹回来,发出空洞虚幻的回音。
我从未如此全身心地感受过一个男人,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它们水一样渗透进我的日常生活。我无法自抑地想念他。我以前不知道思念一个人会这样揪心。而思念一个你永远不可能再见到的人,简直是一种煎熬。然而一切还并非那么简单,你思念的这个人惨死于一次意外,而制造这次意外的极有可能是你身边某个曾与你有过密切关系的人。
公安局的人一走,我就给格子打电话。我刚喂了一声,他那边就叫了起来,不是说好分手了吗,还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我有事问你,你一定要老实告诉我。”
“还有什么好说的,都已经分手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喊什么喊,我不过是有事要问你。他是不是你杀的?你跟我说实话。”
“我把谁杀了?谁呀,谁被杀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跟我说实话,这一次你一定要说实话。”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谁被杀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求求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把他杀了?”我的泪流了下来。
“是那天我在你那儿见到的男人吗?他死了?呵,他死了。怎么死的?”
“是你杀的吗?你跟我说实话,一定得说实话。”
“你疯啦,和我没关系。”
“可是他死了。”
“我再说一遍,和我没关系,我没杀他,我杀他干什么。”
“那么我问你,我厨房的那把刀是你拿的吧?”
“是,但我真的没杀他。相信我,你知道我是不说谎的。好吧,也许我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我确实没杀他。那把刀是我和你一起买的,还记得吗?我只是想留个纪念。”
“留个纪念?你拿了我的刀,第二天他就被捅死了,你自己相信这样的解释吗?不会那么巧的,你是有预谋的,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格子,我恨你,你这个刽子手,我恨你一辈子。”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但电话随即就响了起来,我想也没想就把它拔了。
电视开着,摁了静音。影碟机开着,里面走着的是一张获2001年嘎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的法国影片《钢琴教师》。笔记本电脑也开着,文档上除了闪烁的光标,一个字也没有。今天是专栏文章交稿的最后期限。为了省事,我挑了这张我看过三遍的碟来写。
片中母亲问自己已经46岁仍然单身的女儿艾莉嘉,你究竟去了哪里?后者漠然地看着她。母亲夺过女儿的包开始翻找她晚归的原因,女儿掴了母亲一巴掌,母亲愣了一下,也还了她一巴掌,俩人扭打起来。两个女人,一个中年,一个老年,她们是母女,她们互不相让地掐打着,这是影片一开始带给观众的视觉冲击。
在公众场合,艾莉嘉是个孤傲但技艺精湛的钢琴家,在学生眼里,她是个严厉得不近人情但才华出众的老师。她有一份令人尊敬的职业,有一个对她管头管脚的母亲,哦,对了,她还有一脸的雀斑和一大把年纪,却没有自己的家庭,没有她爱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她用偷窥、看春宫片和自慰来解决自己的性欲,用自残的方式来压抑自己的性欲。在一次家庭演奏会上,艾莉嘉和年轻得可以做她儿子的甘?华德相遇了,一场畸恋就此开始。
甘?华德对艾莉嘉的情感是爱吗?我个人更愿意把这理解为因为崇拜因为不了解因为各种各样的距离而产生的迷惑。我们很多人在成长过程中都曾有过这样的经验,某个比我们年长的同性或异性让我们好奇乃至狂热。华德迷恋上艾莉嘉,而艾莉嘉却用让华德痛苦震惊的病态的方式回应他,她挑逗他,引诱他,撩拨起他的欲望后又抽身离去,而当华德不理睬她时反又激起了她的欲望。
这部名为《钢琴教师》的影片是对观众道德观念的一次挑战。用影象来诉说人类某些隐秘心态,但它不做任何道德的宣扬或审判,它只诉说它想诉说的,其余的留给观众去咀嚼、回味和评说。
我喜欢钢琴老师艾莉嘉的扮演者伊莎贝尔?于佩尔(IsablleHupper)的表演,在整个影片中,她几乎都是同一副表情,那副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我们看到艾莉嘉用她没有表情的脸看着她的母亲她的学生她身边的人和世界,在她平静得近乎冷漠的外表下,其实她的内心极度地压抑。她的人格和心理是扭曲的,她有着强烈的控制欲,从不给对她的学生好脸,并且还有受虐的倾向,只有在请求华德用虐待的方式满足她的性欲时,她流下了眼泪。她要的和甘华德要的是不一样的,所以这一段情感纠葛注定没有结果或者说不可能有好结果。
影片结尾,观众陆续走入了演奏会场,在空荡无人的大厅,艾莉嘉她面无表情地从包里掏出水果刀,面无表情但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又迅速拔出来放回包内,鲜血渗透了她的白衬衣,她面无表情地走了,消失在夜色里。
我把片子往后倒了倒,然后用8倍的慢速播放。艾莉嘉站在灯光通亮的大厅,面无表情地从包里缓缓地掏出水果刀,面无表情地一点一点扎向自己的胸口,刀尖拔出时带出了一滴鲜血。天哪,她手中的水果刀和我厨房被格子拿走的那把惊人地相似。
笔记本不断地循环重复着屏保和待机的程序,当它进入待机的黑屏状态,我就碰一下触控板。屋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影碟机自动开始了又一遍的播放。我歪斜在靠背椅上,同时一支连一支地抽烟,直抽得头发懵,嘴发苦,仿佛点燃这支烟是为了最终掐灭它,而掐灭这支只不过是为了有理由点燃下一支。
你再也见不到木头了。我对自己说,也像是对屏幕上那个永远都面无表情的钢琴女教师艾莉嘉在说。木头死了。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似乎在借此提醒自己这一结果是真实的,不是想象中的,不是一个玩笑。同时也从中感受着那一结果带来的疼痛,并期待着下一次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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