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她说》第2章


——您不觉得今天外面的网球场吵闹得让人心烦吗?
——确实如此。
沉默。
——我妻子过几天要来找我,我们说好一起去度假。
她光洁的面孔下掩盖着某种东西,是忧伤吗?
——您瞧,我一直猜不透她。
——猜不透她什么?
——一切。您明白吗?我猜不透她的一切。
此时外面的夜幕下四个人开始玩起槌球游戏,人们能听到他们的嬉笑声。
——他们真是快活。他说。
——您刚才说到您的妻子,请接着说。
——我妻子非常年轻,她甚至可以做我的女儿。
——您妻子叫什么名字?
——爱丽莎。
——我原以为您是个喜欢外面生活的单身男人——他笑笑,——因为从没有人给您打电话,您也从未收到过任何信件。可现在爱丽莎、您妻子突然就要到了。
她现在站在一条通往森林方向的小路上,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身向饭店的大门走去。
——三天后爱丽莎要去她父母家。我们结婚已经两年了。每年她都要去她父母那儿一次,在那儿住个十来天。可我现在讨厌看到她。
她走进了饭店大门,正穿过走廊,脚步声清晰。
——以前我也曾和好几个女人生活过,斯坦说。我们的年龄也差不多。那时我把时间都花在了女人身上,但没想和她们中的任何人结婚。即使我准备好了结婚,但心里也不想,真的不想。
她现在一定正在上楼。
——那您是位作家吗?
——我正在朝这方面努力。斯坦回答,您觉得呢?
——很好。您一直想当作家?
——是的。您曾希望自己成为什么呢?
现在外面没有任何声音。想必她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您想成为什么?斯坦又问道。
——您这样刨根问底,是不会有任何答案的。
他们彼此看一眼,笑了。
斯坦指指窗户外面:
——就在这公园外面,离饭店大约有十多公里,有一个很有名的广场。我们现在只能看到前面的一片山岗,可站在山岗上就能看到广场的景色了。
——这么说饭店里的很多客人下午都去了那儿?
——是的,他们总是要玩到傍晚才回来。您从来就没注意到?
沉默。
——那广场上真的很好玩?
——我没听说过有其它什么地方可去的,没有,除了这片森林。她似乎走遍了森林里的每一个角落。
远处森林的树梢已溶入夜色之中,黑茫茫的分不出颜色。
——我只去过公园,在那儿转悠过。马克斯·托尔说。
沉默。
第二节
——在那条路的尽头有一扇门。马克斯·托尔说。
——哦,您早已注意到了?
——是的,
——人们现在是不会去森林里的。
——您怎么知道?
——不,不,我只是猜测。
沉默。
斯坦突然站起身走了,就像他来时一样突然,毫不犹豫,一声招呼不打,迈着大步离开了餐厅。有一次他看见他慢悠悠地走在散步的人群中,四处打量着身边的人,但从不跟任何人说话。
公园里烈日炎炎,热浪滚滚。
她躺在长条椅上,来回翻了几个身,慢慢睡着了。她的双腿舒展,微微叉开,头枕着双臂。以往他总是避免从她跟前走过,但今天他在公园里散完步,缓缓向她走去。他踩在地面沙砾上的声音似乎惊醒了她,她的身子微微抖动一下,手臂稍稍抬起又垂下,茫然地看他一眼,随即又闭上,一动不动地又睡去。
斯坦站在饭店门口的台阶上,神色黯然。他们迎面碰上。
——我一直在发抖,莫名其妙的发抖。斯坦说。
夜晚。公园深沉灯火阑珊,一片沉寂。
斯坦现在几乎每晚都和马克斯·托尔呆在一起。当他晚饭后再次来到带餐厅时,她依然还坐在那里。在她的右手餐桌旁,还有一对迟来的客人也没走。她在那儿等什么呢?
突然,餐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
斯坦和他起身离开桌子,沿着一排排的椅子走到她对面的餐桌坐下。服务生打开了台灯,大厅里的两面镜子反射出落日般的光辉。
——伊丽莎白·艾利奥纳夫人的电话。
大厅里响起清脆的声音,就像是机场候机厅里的广播找人。斯坦和他坐在那儿。
她站起身,穿过大厅向外走去。她的步态轻松,脸上带着机械的微笑从他们面前走过,消失在餐厅门外。
最后那一对人也走了。寂静中并没有听见饭店服务台后面的电话间里传出说话的声音。
斯坦起身走到窗口。
服务生关掉了餐桌上的所有台灯,显然他不知道餐厅里还有客人。
——今晚她不会回来了。斯坦说。
——您听到了她的名字吧?
——我以前就知道,只是后来忘了,所以听到她的名字我并不感到惊呀。
他现在全神贯注地望着窗外。
——大家都在外面,他说。除了她和我们。她好像不喜欢夜晚。
——您错了,她每天晚饭后都去公园里散步。
——时间很短,随后就回房间了。
他平静地走回来,重新坐到斯坦旁边,长时间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一天晚上,斯坦说道,我正好在公园里散步,看见您扒在桌上写着什么。您写得很慢,像是碰到了什么伤脑筋的问题。您的手经常在信签上长时间停留不动,过一会又重新开始写,可写不了几行您就撕掉扔了,接着您就起身来到阳台上。
——我和您一样睡不着。
——我们都睡不着。
——是的。远处的狗叫,隔壁房间的吵嚷声,总弄得我头昏脑胀。其实我在写……
——您在写一封信,对吗?
——也许吧。可写给谁呢?在这寂静的深夜中,在这荒凉的饭店里,我又能给谁写信呢?
——您真让人钦佩。斯坦说。对于您和我来说,真是黑夜漫漫。有时夜里我只好在公园里闲逛,自言自语。
——我经常能看到您,甚至在天亮前还能听到您的自语声。
——的确如此。我的说话声时常和远处的狗叫声搀和在一起。
他们在沉默中相互看着对方。
——您写的信都随身带着吗?
——是的。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斯坦。斯坦打开信封,看了一眼,然后念道:
——“夫人,十天以来我一直在观察着您。您身上有一种东西在深深吸引着我,它使我寝食难安,这种东西正是我一直寻求的,因此能遇见您是一种缘分。”
斯坦停顿一下,接着念道:
——“夫人,我希望能和您相识。期盼您的答复。”
斯坦把信纸放回信封,然后把信放在桌上。
——多么宁静的夜晚,斯坦说,可谁又能想到我们的夜晚是多么难熬啊。
斯坦说完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两个人的姿态完全一样。
——您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了解。除了她的脸和她每天在公园里睡觉的神态。
斯坦打开了伫立在两个座椅之间的落地灯,然后默默看着他。
沉默。
——她也没有收到过任何信件。斯坦说。但有人给她打电话,通常都是在午后。她手上带着结婚戒指。不过至今还没见有人来探望过她。
沉默。
斯坦慢慢站起身,走了出去。
在斯坦离开的这空档,他起身来到伊丽莎白·艾利奥纳的餐桌旁。他伸手想去拿那本放在桌上的书,但手刚一伸出去就停住了,最终还是没有碰那本书。
斯坦从饭店的服务台回来。他们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现在服务台没人,所以拿这个很容易。
是旅客登记簿。
——这里面应该有她的资料。斯坦说。
——在这儿。斯坦大声说。他手指着字,压了压嗓音:——艾利奥纳,原名维耶纳芙,一九三一年五月十日生于格雷洛布,法国人,无业,现住在格雷洛布市马热塔大街五号。七月二日抵达本店。
斯坦又翻翻登记簿,然后停住。
——您瞧,您的记录在这儿。马克斯·托尔,一九二九年六月二十日生于巴黎,法国人,教授。现住在巴黎加米耶―杜波瓦大街四号。七月四日抵达本店。
他合上登记簿送还回去,片刻后回来,坐在马克斯·托尔旁边。
——现在我们知道了一些情况,朝前迈了一步。我们知道她生于格雷洛布,十八岁时叫维耶纳芙,现在叫伊丽莎白。
斯坦突然侧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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