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雄罢兵》第54章


我秀吉一生就此完结了?这个念头如闪电般从他脑海划过。
并非如此。秀吉的身体并没有被白刃刺人,茶茶扑进他自然而然张开的双臂,发狂般地抱住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秀吉一惊,慌忙环顾四周。他镇定一下,才发现确实没被刺中,茶茶柔软的身体颤抖着,依偎在他瘦弱的胸前。秀吉有些不知所措。如她不是想刺杀自己,那是在做什么呢?
害怕?撒娇?道歉?献媚?似都不是。茶茶的指甲渐渐加力,嵌入了秀吉的肉里。她疯狂地哭泣,声音逐渐高昂起来。
秀吉怕有乐闻声前来,再次环视四周。茶茶拼命抓着他哭泣,那是发自心底的悲哀。秀吉竟有些发懵,这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或是茶茶觉得,我的怀疑让她无法忍受?她那复杂的感情无以言表,因此扑到我怀中哭泣?秀吉这么想着,亦紧紧抱住茶茶。
我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秀吉冷静下来,开始重新审视茶茶的反抗——茶茶定以为,这里是唯一可任意发泄的场所,可是想不到我也如火山般爆发了,令她悲伤不已。秀吉想到这里,双泪直下,“茶茶,请原谅……”
茶茶姬总算停止了哭泣,但还是紧紧抱着秀吉,垂在胸口的黑发也滴上了咸涩的眼泪。
“茶茶!我太过分了……原谅!”秀吉悄悄梳理一下茶茶的乱发,惹得茶茶姬又低声哭泣起来。这一切无不表明她内心难以忍受的悲哀。
“可怜的茶茶,无依无靠的孤儿!”秀吉哀哀叹道。茶茶已经安静了,像婴儿般听话地频频点头。
“好,好!不要再哭了!”秀吉用黑发抚着自己的脸颊。猛然间,他大吃一惊:她不是个孩子了!
茶茶僵硬的身体,让秀吉感受到她还在抵抗。她已不是小孩子了,是个美貌的姑娘啦!当他意识到这一点,也闻到了女人的体香时,顿时狼狈不堪。
茶茶比秀吉现在宠爱有加的加贺夫人成熟得多。此时,她柔软的四肢拼命攀附着他……她绝非普通女子,恃才狂放、刚正不阿,对秀吉看好的男子无不蔑视。这个女子中意的夫君,应是什么样的男子呢?
秀吉握着茶茶的黑发,陷入了茫然之中。看来,茶茶和他之间,命中有着剪不断的丝丝缕缕。说这个女子为了秀吉才来到人间,似是不妥;那么,有了茶茶,关白秀吉才来到世间的吗?茶茶中意的人,难道是……
秀吉想到这里,猛然面红耳赤。他心口剧跳,茶茶却听得很真切。
浅井长政的女儿!
织田右府的外甥女!
茶茶乃秀吉念念不忘的、一想到就心疼不已的小谷夫人——阿市所生,这让秀吉甚感不妥。上天对尾张中村一介农夫之子过厚了,竟赏给他这个如珠玉般的女子!
不能和小谷夫人结合,却得与她一模一样,比她更年轻、更有才气的女儿!秀吉突然全身发抖。他知道,茶茶定感觉到了,他连说话都结巴起来,“我……不会……把茶茶送给别人了。你不能去别人那里……我没有想到,我一心只想到家康,都是我的错……”
第二十二章 老母为质
天正十四年十月十八下午,大政所一行抵达冈崎。松平主殿助家忠率三百余骑来到池鲤鲋,迎接她进城。三河的队伍尤为壮观,气氛也颇热烈。
即将进京的德川家康,十四日去了吉田城,十五日提前赶回冈崎,等候大政所。军兵布满西三河,足以使领民心颤。
“大人终于要攻打京城了啊!”
“不。关白大人把母亲送来做人质,他是怕了德川大人。”
“不,我听说大人见过关白的母亲后,就要率三万大军去谈判。”
“谈判什么?”
“当然是将天下交给大人啊!”
“不不,不是。关白想以母亲做人质,使大人放松警惕,进而耍些奸计。主公早作了准备,一有不测,就马上反击。”
“这么说,送来的母亲是假的?”
“是阴谋啊!肯定不是关白的母亲!”
家臣言论则与领民截然不同,他们都说大坂来的大政所多半是真的。对此稍作争辩之后,家臣们把注意力放在了出兵或是谈判上。他们认为,主公乃是出于以下理由,才集合大军:若大政所是假的,就马上开战;若是真的,就去谈判。作左卫门使人相信了这一点,在他看来,倘若一团和气,反而会激怒众人。
然而大政所丝毫未感觉到剑拔弩张,她心中最挂怀的,是最疼爱的小女儿朝日姬。她最感动的,则是队伍过尾张境时,百娃对她极尽热情。在她的故乡,乡民夹道欢迎:“把花献给天下最幸福的人!”
“献花,献花呀!”他们投下黄色和白色菊花瓣,祷祝不断。
当轿子进了冈崎城本城大门时,宁宁选派的侍女柏木扶着大政所的手,走上台阶。
“哦,这是女婿的城池啊!”大政所满脸皱纹,笑着看看四周,“看来这里还比较穷啊!哦,我会告诉关白,让这里富庶起来。”她愉快地叨念着,对绷着脸的老臣们道:“有劳各位了!承蒙各位照顾朝日啊!”
十八名侍女和大政所上了台阶,负责接待的井伊兵部少辅直政立即到前领路,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世、神原康政、本多忠胜、永井直胜等则纷纷抬头认真观察,他们个个都绷着脸,甚觉出乎意料。大政所那样土气,完完全全一副乡下老太婆模样,一眼便可看出,她前半生很是辛劳。一想到这乃叱咤风云的关白之母,就不由令人失笑。
她真的是关白之母?人人脸上都流露出这种意思。本多作左卫门看在眼里,拦住了最后离开的人。“莫要松懈啊!”
“哈哈!”有人忍不住笑了。
“哼!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是啊,可是本多大人,她若是假的,怎会如此自然?”
“所以更不可大意。傍晚夫人由滨松城来见面之后,便真相大白了。”作左卫门郑重地说着,一面自愧起来。当他看到大政所粗糙的手指时,突然想流泪:这样的母亲,还要送来……他为自己言不由衷而惭愧难当:大政所是否早已知自己被当作了人质?她到了目的地,竟似松了一口气,畅快起来,这是她的真实性情?究竟该怎样对待这个朴实的老太太?
按照安排,大政所进了本城内庭新建好的别馆,就该歇息更衣,然后去大厅和家康见面。那时,家康会把重臣一一向她介绍,随后一起用饭。此时,朝日姬也当从滨松城赶来了。
照理,家康当出迎,可作左不让他这样,“战胜者去迎接敌人送来的人质,实在不合情理。”作左把同样的意思告诉大家,结果重臣们纷纷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对!若是假的,还出去迎接,会落下笑柄!”
家康不置可否,完全交给家臣们去办。当然,他甚是清楚,这是作左卫门故意如此。倘若家臣们能释怀,作左可能还会去池鲤鲋迎接呢。
作左卫门知大政所已在别馆歇息,方才去家康的卧房,道:“大坂的老太婆已到了。”
“有劳你了,怎样,不是假的吧?”家康满脸微笑,看了旁边的本多正信一眼,“弥八郎说大政所是假的。”
本多正信一直在家康身边,还没见到大政所。
“弥八怎么知道?”比作左卫门早一步到来的大久保忠世轻蔑道。他似不喜本多正信,一有机会,便奚落几句。正信则只以眼神微露不满。忠世道:“看来那么朴实、和善,若是故意送个假的来,定会选一个八面玲珑、无懈可击的女人。”
“谁能说这不是奸计?刻意装成个农妇易如反掌!”本多正信道。
“弥八,你好阴险!等夫人从滨松来,不就真相大白了?不如我们打个赌。”
“打赌?无趣至极。”
家康苦笑着制止二人,“好了,作左,一切准备就绪了吗?”
“万无一失。”
“那么,去别馆把她带来吧。”
“稍等。”
“这么说,作左要和弥八看法一致了?”
作左不快地摇头道:“且不论真假,主公却不可随随便便见她。”
“就因她是关白之母?”
“对!我们所做的,不过是为配合关白,并非我们自己的主意,以后也不能忘了这一点。”
“一语中的啊!”
“主公,此事并非只有今日如此,日后上京,您也绝不可主动,只要告诉他我们已经到了足矣。”
“多此一举,你以为我乃黄口小儿?”
“哈哈!主公似已到不辨是非的年纪了!”作左笑道。
“嘿。那么,我便不去迎接。你再去一趟,若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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