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中国著名女作家传》第235章


你,我是我,在路上擦肩而过彼此一点感觉也没有,可是,当我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园时,请不要忘记,我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中国人。”在《西风不识相》中,作者谴责了洋鬼子的狂妄自大,以强国自居而任意欺辱中国留学生的卑劣行径,又进一步指出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凡事忍让”、“吃亏就是便宜”“谦卑”等做人格律和外交原则,只能丧失人格、国格。揭示出要做一个真正的炎黄子孙,就必须与不识相的洋鬼子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这样深刻的主题。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三毛中期创作的第四个特点,是语言形象生动、活泼通俗,幽默诙谐。如用“毒热的太阳像火山的岩浆一样流泻下来”来形容沙漠酷热的正午。同时写雨却从不同角度来描绘:通过触觉,写稀稀落落的雨“打在身上好似撒豆子似的重”;通过视觉,用“终于成了一道水帘,便什么也看不见了”来形容雨越下越大;通过听觉,把沙漠的雨写得那么恐怖:“雨滴重重地敲打在天棚上……”不仅如此,三毛还根据作品的内容和刻画人物、表现主题的需要,选用适应作者的心情和引起读者思想情绪共鸣的语调语句,如形容隔壁女同学对异性的热情和对同性的冷漠:“冰岛来的女人,果然是冰冷的……她只对男同学讲话,对我,从第一眼就讨厌了。”“我这个冰山似的芳邻,对男朋友可是一见即化”。而《大胡子和我》的开头,更是诙谐成趣:
结婚以前,大胡子问过我一句很奇怪的话:“你要一个赚多少钱的丈夫?”我说:“看得不顺眼的话,千万富翁也不嫁;看得中意,亿万富翁也嫁。”
“说来说去,你总是想嫁有钱的。”
“也有例外的时候。”我叹了口气。
“如果是我呢?”他很自然地问。
“那就只要吃得饱的钱就够了”。
他思索了一下,又问:“你吃得多吗?”
我十分小心地回答:“不多不多,以后还可以少吃一点。”
就这几句话,我就成了大胡子荷西的太太。
当然,事实上决不可能仅仅因为这几句对话就决定了她的终身大事。但这些幽默的对话,这个诙谐的语调,却把一对早已深深相爱而且即将结婚的青年人幸福的心情,开朗的性格、俏皮的神态表露得何等鲜活生动!
这种幽默的语言,诙谐的语调,在《玛黛拉游记》也比比皆是。如对“殡仪馆酒吧”戏滤的描写,“我”吃“玛黛拉乡村肉串”闹剧场面的描述,等等。但她的笔调也有非常严肃的时候。如《哭泣的骆驼》,开头结尾的语调是那样沉重,那么忧郁,简直字字都滴着血和泪。《不死鸟》、《背影》、《梦里花落知多少》、《离乡回乡》等篇,写的是荷西逝世以后的种种,随着感情的哀痛、忧伤,文章的语调也就变得凄婉、缠绵。此外,一些古典诗词的自然引用,也使作品生色不少:
生命的过程,无论是阳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尝尝是什么滋味,才不枉来世上这么一遭啊!(其实,青菜豆腐都尝不到。)
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世上,能看到——“长河落日圆,大漠荒烟直”的幸运儿又有几个如我?(没有长河,烟也不是直的。)
再想——“古道西风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一这个意境里,是框得上我了。(也没有瘦马,有瘦驼。)
——《白手起家》
当然,三毛中期的作品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我认为,主要缺点是她的笔力有时候太宣扬自己了。如散文《温柔的夜》只是表现“我”对流浪汉的同情和资助;《搭车客》也是写“我”对沙漠行人的恩惠;《相逢何必曾相识》则详叙“我”如何善待日本小商人莫里等等。作者为什么要处处表现自己的仁慈和爱心?这当然与她写作家宗旨分不开的。三毛曾说:“我的文章是身教,不是言教。”(《两极对话——沈君和三毛》三毛信奉基督教,她认为宣扬仁慈、博爱、人道,是她的本份工作。固然,在人欲横流的西方社会里,作者能抛弃世俗的等级观念,给贫苦无助者以同情和资助,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作为一个有责任感的作家,如果能在作品中指出他们之所以贫困的社会原因,岂不比一般的乐善好施、普渡众生(能普渡吗?)更有积极意义?至于个别作品叙写鬼怪、巫术,则显得阴森,空泛而缥缈。从艺术技巧来说,三毛的中期作品虽不乏精心佳构,但也有平铺直叙而少跌宕摇曳之作。所有这些,都不能不影响作品概括生活的深度和广度。

三毛的后期作品,指的是她离开撒哈拉以后的创作,大都是散文、小故事、书信及语录式的东西,也有剧本。比起撒哈拉式的“轰动”,这些作品就显得平淡无奇了。岂止内容平淡无奇,甚至有错误的,在艺术技巧上也逊色不少。这又一次证明,艺术是生活的反映,而且在艺术上必须精益求精,才能深刻地反映生活。
这一切首先反映在游记《万水平山走遍》这本书里,这是荷西逝世后三毛应《联合报》之邀写的游记,本想以异国风俗人情美景的描绘吸弓赎者,造成又一种“三毛热”,再一个“撒哈拉”,但毕竟是走马观花,而不是深入生活的创造,虽然也描摹了哥斯达尼加、巴拿马、秘鲁等国绮丽风光和风土人情,真实地反映了墨西哥的贫富不均,以及“强盗国家”哥伦比亚的可怕,但文字只浮在表面,深入不到读者心里。三毛是善于说故事的,倒是其中的《药师的孙女——前世》、《银湖之滨——今生》(厄瓜多尔纪行)两篇,写得比较生动。
在《送你一匹马》这本散文集中,三毛的母亲在《我的女儿,大家的三毛》序文中说:“三毛现在除了在文化大学文艺组教书,每月有三个固定的专栏要写,兴趣来时又要再写七八千字,然后每个月看完五十本书以上,剩下的时间,有排不完的讲演和访问,几乎每天都要到清晨七点半才能入睡,早上十一点多又要起床开始另一天的忙碌,她的日子很艰难。……她的时间,被太多外务分割了,常常吃不好,睡不好,而日子无尽止地过下去,不知哪一天忙碌才会停止,这个社会太爱她了,而我们实在受不了。”作为母亲,总是疼爱女儿的,如果她没有夸大,三毛的确没日没夜地在工作。“三毛热”还在热下去。从这本散文集看来,回忆性的文章最显得亲切自然,如《蓦然回首》写的是她拜顾福生为师学画并指导她走上文学道路的事,满纸感恩深情。《惊梦三十年》叙忆与白先勇的友谊以及对白先勇的敬重。写得感人的还有其中的《送你一匹马》,也是对琼瑶的感恩,日为在荷西死后三毛要自杀,琼瑶“缠”了她七个小时,一直缠到她答应不自杀为上。除了这,她当然也很欣赏琼瑶这个人和琼瑶创造的“琼瑶热”——小说和电影。所以她要《送你一匹马》“我画的,画一个琼瑶骑在一匹奔驰的马上,它跑得又快又在耐性……”其余的篇章虽然也真实,但不是太过自我宣扬,如《野火烧不尽》、《朝阳为谁》等等。比起撒哈拉时期写的散文来,逊色多了。至于语录式的《随想》,也是好坏不一,如“真正的爱情,绝对是天使的化身,一段孽缘,不过是魔鬼的玩笑”;但有些就未必正确,如“钱可以逼死英雄,钱可以买尽美女”;有的几近废话:“跟自己做朋友最是可靠,死缠烂打总是自己人”。《谈心》集不过是三毛与三毛迷的通信集,没有文采。《我的宝贝》述她收藏物的小故事,谈不上艺术性。《闹学记》则刻意追求戏剧作用,只让人感到造作。《倾城》一书多写童年回忆,是“挤出来”的故事,是为了迎合三毛迷对三毛的痴求。其中仅《倾城》一篇较为出色,它详述了一个西柏林苦读的女学生赴东德度假,与东德一英俊青年军官相遇相爱又不能爱的伤心故事,写得紧迫逼人。虽是散文,却似小说般地人物形象鲜明,情节波浪起伏。但是比起《撒哈拉的故事》、《哭泣的骆驼》来,仍然逊色。她游大陆写的《敦煌记》,叙人鬼对话,更使读者觉得荒诞可笑。她很想超越自己,曾对人说她将来以陈氏家族人物故事为内容写长篇小说,若真能如此,因为是熟悉的题材,又能运用她熟悉的写小说的技巧,也许真能突破。可惜她放弃了熟悉的,却改写她并不熟悉的,犯了文学艺术上的“大忌”。历史题材剧本《滚滚红尘》的失败,实是自然的结果,而且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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