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的科学怪杰鲍林》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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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斗的舞台构筑在洛杉矶教育电视台的演播室里。电视台老板为特勒和鲍林安排了一次长达一小时的论辩。在摄像机面前,鲍林看上去身材颀长,身穿挺括整洁的高级西服;另一方面,特勒显得矮小黝黑,眉骨突出,眉毛浓密,相比之下,更像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大伯。
两个人都被允许发表一个开场白。鲍林首先开头。他一开口就转入攻势,无情地批驳了特勒发表在《生活》杂志上的文章,批评其中“许多说法毫无事实根据,还有不少说法严重误导公众。”比方说,特勒曾经指摘鲍林讲过不可能研制出干净炸弹的话,实际上鲍林绝对不会这么说话,因为他对这一课题了解不多。
特勒发音低沉,语速缓慢,仍然带有浓重的匈牙利口音。他利用了开场白平静地回答了鲍林的责问。他说,他曾看到鲍林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有关干净炸弹的意见,也许是记者误解了鲍林的看法(这家报纸的确报道过鲍林将生产干净炸弹斥之为“无稽之谈”)。不过这还是次要的事,特勒说道。人人都说要和平,但怎样才能取得和平,各人的看法可不一样。说到底,第二次世界大战之所以发生,原因就在于一些光明正大的国家裁减了军备,而希特勒却受到姑息而强大起来了。特勒又说,俄国人说过要埋葬我们,我们不研制核武器,就无法制止他们这样做。只有进行更多的试验,我们才能造出干净的炸弹,开凿运河,开发矿产,让原子弹为人类造福。“有人声称这种微小的放射性造成了危害——据说是癌症和白血病——据我所知,目前尚无确切可靠的统计数据可以证实这一点,”特勒最终得出结论说。“造成危害是可能的,但是,在我看来,即使有其可能性,并不等于事实上已有危害;进一步说,极为微量的放射性反过来也可能是有益的。说到底,没有变异,怎么会有进化呢?”
“做每一件事情,要是都像我们在核试验问题上那么谨小慎微,恐怕这个世界就只能像蜗牛一样爬行了,”特勒收起了话头,脸上浮起了笑容。“作为一名伟大的革新者,鲍林博士肯定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情况吧。”
鲍林没有料到特勒竟会那样地镇静和机敏,因此作出的反应听上去就比较尖刻。与特勒的声音相比,他的嗓门更高更尖。此外,鲍林还犯了一个战术性错误,他竟然设法为赫鲁晓夫讲过的“我们将埋葬你们”这句话进行辩护,声言这位俄国总理谈论的是政治进程,并不是指战争。接着,他又指出,特勒及其同僚自己就估算过,放射性尘埃可能招致1500例缺失性变异——相当于鲍林本人估算数字的十分之一,不过,他们已经承认放射性尘埃存在着危险。
特勒反击说,估算上的这种差距正好表明人们在这个问题上还处于情况不明的状态。既然数字上可以有那么大的悬殊,那么认为无法找到一个确实的病例,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特勒重申,即使试验会带来风险,我们也一定要迎面而上。向空气中释放更多的工业烟雾,在膳食中加入一种新的食品添加剂,给我们造成的危险比这要大得多。他甚至还读到过一篇报道,说人在穿紧身衣裤时,由于精液的温度提高了,也会造成相当数量的变异现象。根据这种说法,我们如今穿的裤子比放射性尘埃要危险得多。
辩论就以这样的方式继续下去:鲍林根据统计分析提出一条条具体的批评意见,特勒在反驳这些意见时,不时地说一两句俏皮的话,作一些无关紧要的比喻,并且设想未来世界消除了核武器后将是怎样的情况。鲍林给人以缺乏幽默和蓄意挑剔的印象;特勒则是一副悠闲自在和滑稽风趣的样子。
辩论结束以后,鲍林感到自己的表现糟透了。特勒避实就虚,运用了公关的技巧,让人听上去似乎一切都太平,并且给美国人戴上了高帽子。特勒列举了大量的例子,说明人们对原子能委员会和军工企业界存在着种种错误的认识。有人称,这方面的人正在考虑进行核战争,制订着计划进行战术性核攻击,计算着到底有多少百万人将会被杀死,他们会心甘情愿地牺牲未来几代成千上万个年轻人,目的是要加速推进他们政治和经济的部署,就是不肯花一些时间和金钱来研究一下和平的事业。
然而,特勒比这些人所起的作用还要坏,鲍林心里这样想,因为他是一名科学家。鲍林的请愿书表明,科学家一般说来都赞成削减军备的竞赛。科学家应当带领人们走向一种理性和和平的未来。但是,经过这次辩论后,鲍林认识到特勒是另外一种科学家。“特勒博士主张继续进行核试验,因为他相信战争,特别是核战争的作用,”鲍林在辩论后写道,字里行间几乎仍有百思不得其解的感叹。鲍林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在他为科学界设想的方案中,在一个沿着科学道路前进的天地里,科学家应当发挥积极向上的作用。此时,在鲍林的心目中,特勒虽然是卓越的物理学家,但也是一个战争狂;他是从科学天堂里降临到尘世间的一名黑暗的天使。
在关于禁止核试验的争论中,这是这两个引人注目的对手之间唯一的一次面对面辩论。“从那时起,我拒绝再次(与特勒)见面和辩论,因为我认为他辩论的手段不正当,”鲍林说。
鲍林试图通过报刊继续展开与特勒的斗争,但是,他很快发现,自己在这一阵地上也处于下风。特勒几乎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在诸如性活卿样的一些重要杂志上发表所写的文章,而鲍林的文章却遭到退稿的处理,理由是整个领域争议性太大,充满了含糊不清的概念。鲍林曾写过一篇短文投寄给《生活》杂志,批驳特勒的观点,结果被退回。在此之前,他已写过好几篇文章,许多畅销的杂志都拒绝刊登。他能够发表文章的唯一地方是《斯通周刊》。
他又尝试了另一条途径。新闻媒体可以拒他于门外,但要是出版一本书又怎么样?特勒的一部著作快要付梓了,书名为《我们的核未来》;鲍林想,他也可以写一本书,不但有助于抵消那本书可能产生的影响,而且也可以就特勒在《生活》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作一次全面公开的答复。1958年3月初,他废寝忘餐,奋笔疾书,整整花了两个星期,完成了厚厚一叠书稿,将他在前几年里了解到的有关核武器和放射性尘埃的知识,一无遗漏地作了精辟的论述。
这本书以《不再有战争!》为名问世了。这是一部集科普读物、政治论文和悲剧故事于一身的奇书。开头几章简易通俗,深入浅出,是鲍林教授开设讲座的讲义,阐述了原子裂变和聚变、放射性尘埃的生成、遗传变异与放射性之间的联系等内容。其中还不时地穿插了一些开人眼界的材料。例如,地球上30亿人身上一共有10万个基因——构成了人类的完整基因库——糅合在一起可以形成直径为二十五分之一英寸的一个球。不过,鲍林非常注意避免引用一些可能会引起争议的数据,将自己对遗传性受损所作的一切估计,力求用一种温和的字眼记录下来,并且对每种情况下如何推理和论证都作了精心的考虑。只是偶而在几个地方给特勒和原子能委员会戳几枪。特勒有一种说法,认为接受一点放射性也许对基因是有益的,鲍林在答复特勒的这种意见时,引述了霍尔丹①所作的比喻:我这台钟走时不准,是不是设想一下,对着它发射一颗子弹,这样做,有可能使它走得准一些,但可能性更要大得多的是,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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