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卖贤妻》第6章


“我们要为她做脑部断层扫瞄及超音波检查,才能找出问题。”见多了失控的病患家属,医生倒也应付自如。
“淳雪、淳雪……”杜正笙握住她冰冷的手,老泪纵横。
父亲的手传递着温暖,她的眼不断泌出泪液,沾湿颊畔。“爸……”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他几乎泣不成声。“你会没事的……”是安慰也是期望。
纵使听不见父亲说了些什么,淳雪仍能感受浓烈的亲情和关爱。“爸爸……”
他拍拍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护理人员将她推出病房时,她瞥见一张热悉的冷漠俊颜,心头猛然一震。
是他!淳雪心跳加速,双眼追逐着他的身影,直到出病房看不见为止。
整个脑子全被他的影像占领,她压根忘了皮肉痛和听不见的惊慌。
即使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淳雪对他的爱依旧没有消退半分。
殊不知,残酷的噩耗正等着考验她、磨练她。
温室中的花朵,终究还是得离开保温箱,独自对抗风雨,寻求生存之道。
勉强吞完出院前最后一顿晚餐,杜淳雪将自己关进盥洗室,打开所有水龙头,水声顿时充斥整个空间。
虽然听不见声音究竟多大,但凭着以往的经验,应该足以掩盖她逸出的哭声。
她蜷缩在墙角,脸埋进双膝中,泪水不听使唤的拚命往下坠。
经过一连串漫长且缜密的检查,医生以白纸黑字告诉她:她的听觉神经被血块压迫住,听力功能因而丧失,等大脑自行吸收血块后,听力便会复原,但无法估计时间。
她听不见声音,成为失聪人士。没有声音的世界,她还不习惯……任谁都无法接受!
二十二年的生活化为零,被迫从头开始。
她不爱哭,知道伤害已造成,就算哭瞎了也无济于事。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汹涌的泪和悲伤的感觉。
伸手抹去颊上的泪珠,粉嫩的肌肤被一道硬物刮过,淳雪才注意到无名指上精致典雅的钻戒。
据父亲说,这是一只结婚戒指。为她套上的,是她暗恋多年的邵蕴齐。
父亲又说,她车祸昏迷期间,他每天都会到医院、守在她身边,会客时间结束才离开。
这象征什么意义?淳雪反复问自己,努力想厘出头绪,偏偏越想越凌乱,头疼痛不堪。
“呜……”她抽泣着,备觉无助。
“淳雪、淳雪,你还好吗?”门外,杜正笙敲门敲得急,一时忘记她根本听不见猛烈的撞击。
而她径自耽溺在失聪的忧伤情境中,把积压在胸口的委屈及难过发泄出来。
她告诉自己,今晚痛快哭过后,就要打起精神面对往后的生活,绝不让爱她的父亲操心。
蓦地,门板被狠狠踹开,她仍一无所知。
“淳雪!”杜正笙来到她身边,扣住她纤弱的肩膀,惊惶的叫唤。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突然冒出来的父亲,星眸还不断冒出晶莹的泪。
“傻孩子。”他拥着女儿,哽咽道。“我还以为你做了什么傻事……”
淳雪偎在父亲怀中呜咽,哭得像个小孩。
伫立门边的邵蕴齐,对眼前上演的感人戏码意兴阑珊。“杜老,该走了。”他慵懒的提醒道。
即使结了亲家,他依然没改口唤杜正笙一声“爸”。
杜正笙搀起女儿,淳雪抬眼,才瞥见邵蕴齐一脸漠然的盯着自己,忙不迭垂下颈子,回避他冰冷的眸光。
他温文俊雅依旧,但眼神多了她不解的冷漠。
“阿齐,你真的要带她回去吗?”杜正笙确认道。
他扬唇浅笑。“当然,她是我的妻子。”走近她,揽住她的腰。“妻子跟丈夫回家,天经地义,不是吗?”
淳雪呼吸一窒,错愕的抬头睨着他,眉宇间写着疑惑,完全在状况外。
杜正笙长吁一声,默然。
心里不禁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提议,草率地把心爱的女儿托付给他。
那时,处于低落恍神的状态,只想到淳雪爱他多年,所以想替女儿达成心愿,却没顾及她醒来后的意愿,也忘了问他为什么突然决定娶她。
杜正笙深深责怪自己老糊涂,搞得必须和女儿分离,也贸然的把她推进全然陌生的环境及生活。
然而,他明白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做任何决定都事先经过详细思考,一旦下定决心,很难有人能够撼动。
很多事情只一念之差,往往会走上不同的路、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我顺路送你回去。”邵蕴齐不再给他时间拖延,断然道。
“再给我一点时间。”杜正笙点点头,想多争取和女儿相处的机会。“让我把事情和她说清楚。”
邵蕴齐黯下眸,退出病房。
杜正笙拿出纸笔,沙沙的写下她所要面对的事实和鼓励的话语。
淳雪逐字阅读,泪又重新涌上眼眶,她紧抿着唇,不想在父亲面前落下。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求他离婚。杜正笙如是写道。
她不假思索的摇头,吸下吸鼻子,接过笔写下娟秀的字迹:我愿意。
或许,是潜在的自暴自弃心态作祟,导致原本就柔顺的她更加逆来顺受。
即将与爱慕的男人朝夕相处,她应该高兴的,彷佛一觉醒来便美梦成真。
你会恨爸爸吗?怪我未经你同意就把你交给他?杜正笙握笔的手在颤抖,视线已模糊。
她摇头。我爱您。她写道,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下。谢谢您……
父女俩对看一眼,紧握着彼此的手,千言万语化成一个临别的拥抱,此时无声胜有声。
再不舍,都要放手……
一踏出病房,就要展开另一段人生旅程,残缺的自己,能够走得顺利吗?
淳雪不禁害怕、彷徨起来。
她擦干泪痕,伸手握住门把,迟疑许久,始终没有勇气打开。
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了,不是吗?
第四章
回到“丈夫”购置的大楼寓所后,杜淳雪几乎过着一个人的生活。邵蕴齐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难得返家也已是夜半三更,理所当然两人分房睡。而寂寞的她根本无法入眠,张着红肿的眼睛到天亮。
新婚生活才刚开始,不但备受冷落,失聪后造成空虚与无助感加倍折磨她,淳雪天天以泪洗脸,好几次想回到熟悉的娘家,却又不愿父亲担心而作罢。
每当孤单来袭,淳雪便会将灯全部打开,抱着身子,缩在沙发上发怔。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弥补失聪带来的不便,她开始去学唇语,在一个同是聋胞的环境下,她稍稍感到安心、不那么无所适从。
看着“同学们”即使身怀缺陷却仍乐观进取、尽心尽力的学习,也激起她努力的斗志。
比起天生就听不见声音的聋胞而言,还有机会恢复听力的她,其实已经算幸运了。
虽然当旁人知道她失聪的缺陷后,总会流露出同情、讶异的眼光,但她一再安慰自己,这只是短暂的过渡期,将来有一天她会和正常人无异,无需放在心上……一个月后,她已学会读懂简单的唇语,纵使功力有待加强,至少心安许多。对这样空洞寂寞却又简单宁静的生活,淳雪渐渐处之泰然。
失去听力,她还可以看、读、写且四肢健全,能做的事好多好多……
她尝试着上超市买食材回家下厨,到附近公园散步、甚至还买了几株小盆栽,在住所的露台上栽种。
而这段期间,邵蕴齐曾差人把她家中的衣物及私人物品全数打包运过来,留给她一张不限额度的白金卡供她挥霍。
除此之外,她最爱的莫过于阅读,徜徉于文字与作者的巧思中,可以让她暂时忘却烦恼与孤独。
傍晚,她做了一人份的西泽色拉里腹,由于买回来的书已经看完,所以首度进到书房想找几本书阅读。
这才发现他宽敞的书房,藏书量丰富得犹如小型图书馆,尤以原文书居多。
这么多书,他都看过了吗?
淳雪站在浩瀚书海中,在心中呢喃。
“在这里干什么?!”
蓦地,一道淡漠的嗓音自背后响起。
但淳雪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着,依旧认真的挑选书籍。
片刻,邵蕴齐才恍然忆起她是个聋子,绷着俊脸,走到她身后。
一片黑影忽然挡住光源,身前多出的影子让她猛然回头,却差点撞上他的胸膛,淡淡的古龙水味夺去她的呼吸,小脸一片酡红。
“你……”他开了口又及时止住,直接拉她回卧房,动作并不温柔,她白皙的细腕留下一圈红痕。
淳雪忽略疼痛,睁着美眸无辜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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