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风流》第21章


也不会唱了,现在的电影,干脆您就甭看了,您哪!服装丰富得就剩了招虫儿啦!”
几个老哥们儿,都认为太寒酸了固然不好,太丰富了也不好。
他们走后老王的子女说:“唉,可说您们什么哟!”
旧书
老王没事,就读书。新书有时候看不进去,有时候读了好几天不知所云。有时候边读边忘。有时候读了一大堆新名词,最后才明白,书上写来写去不过是老掉牙的那几句话:“哎哟,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哟。”“哎哟,我爱你你不爱我哟。”“哎哟,他们运气好,我的运气恁坏哟。”“哎哟,小人得志,虎落平原被犬欺哟,咿呼呀呼哎……”
不如温习旧书:读《说唐》,读《精忠岳传》,读《红楼梦》,读《道德经》,读《木偶奇遇记》,读《天演论》,读《块肉余生记》,但读得最好的是《唐诗三百首》,老王从六岁开始背诵《唐诗三百首》,一直到七十多了,还是爱读《唐诗三百首》。
旧书一读就明白了,而且觉得很新鲜,旧书的书眉与边角上还写着一些批语,批语也写得非常精彩,令老王叫绝。这是谁写的呢?
看看字迹,当然就是老王写的,就是说,这些书,老王读过多次,而且做过批注什么的。
怎么现在读起来就跟读新书一样呢?这是不是说明过去的读书都是白读了呢?老王想不明白,也许书写得太好,百读不厌,永远体会不完,发掘不完,常读常新,万世常青?也许老王的记忆力太差,读了就忘,忘了就新,再读得多也是没有用?也许人一生读书自有定数,不论读多少,有兴趣的读得进的不过是几本?也许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嚼谷(天饷),他到了这把年纪,也就是适宜读读旧书了?也许……
不管什么原因吧,反正老王现在读一切新书都读不大进去,而读旧书得到了许多新鲜感。正是:“应叹书新应似旧,可怜人老便如痴!”
混乱
随着年龄渐增,老王的睡眠渐渐不如过去香甜了。
但是老王酷爱睡眠,并且深信睡眠是健康之本,智力之本,修养之本,美德之本。一个喜好睡眠的人不容易着急,一个喜爱睡眠的人不可能纵欲腐败——小秘二奶,一个坚持日睡眠八小时以上的人,看问题不会太片面,不会走极端,不会成为动乱的因素而多半会是团结安定的分子……
他总结了学习了许多促进入睡和抵制失眠的方法,睡前烫脚,睡前吃酸奶,睡前深呼吸,晚餐喝啤酒……
仍然有时睡不着觉,他便故意把自己的思路搞乱:例如他去想童年,想起了姥姥……他立刻从姥姥想起纸片,从纸片想起风;风,然后嘘;嘘,然后花;花,然后云彩;云彩,然后混蛋;混蛋,然后干;干杯,然后嗯哼嗡乒吧杀,掉到天上去了……
然后睡着了呗。
面生与面熟
七十岁以前,老王常常见到什么人想不起是谁来。在某个场合,一位老汉或者老妇走过来了,叫一声“老王”……有时候还加上一句亲昵的“你这个家伙”!或者“哎哟,老伙计”!或者“我可找到你啦”!(老王马上想起了样板戏《红灯记》里的台词:“我是卖木梳的。”“有桃木的吗?”“要现钱。”)
……然后就是:“你猜我是谁?什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老王怎么看这个人的脸怎么生,您是谁呢?“免子”?“科长”?胡同口卖花生米的小六子?派出所的老民警?同班的张大狗的二儿子的媳妇的表姐?
都不像呀。
对不起,我看着您面生。得罪了人也没法子啦,老王看着谁都面生。
七十岁以后,老王渐渐看着谁都面熟了。对面过来一个罗锅儿,哎哟,这不是李大傻吗?
不是。
刚看了一个电视剧两分钟,哟,这不就是那个……《不要和生人谈情说爱》吗?
不是,这是法国片。
刚吃了一口馆子里做的菜,嗬,这不就是浙江菜吗?
不是,这是上海本邦菜。
刚听了五分钟讲演,咦,这个讲演我昨天刚听过呀,前天也听过呀,两年前就听过呀。
又错了,这是新上任的校长,而且是从驻外机构刚调过来的。
可我怎么觉得我认识您,和您是老相识,多次听过您的指教,也多次对您希望——失望——好感——讨厌过呢?
这篇文章我二十岁时候就读过呀。
瞎说,这篇文章是日时新博士刚刚从英语稿翻译过来,而英语稿又是从葡萄牙语,葡萄牙语稿又是从斯瓦希里语……而最初是自什么什么天书翻译过来的呀。
……这个世界曾经看着面生,疏离,冷漠,刺激和神秘过。
而现在的一切都像天上的云,地上的风,树上的枝叶,母鸡下的蛋和公鸡的啼鸣……老觉着面熟,眼熟,耳熟,似曾相识,亲切得像故乡的小调,像吃了一辈子没换过样的早餐炸油饼。
景泰蓝
老王这天突然发现,他最喜爱的一组景泰蓝小猫丢失了。
他问太太,太太说没有见过,太太还批评老王向来放什么东西没有规律,没有秩序,没有安排,不丢东西才怪。
他问女儿,女儿火了,什么,难道我会不言语就拿走你的东西吗?我是那样的人吗?你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呢?
他问儿子,儿子正在为公司里的生意赔本而焦心,儿子说:我有那个闲心玩小玩艺儿就好了。
他问保姆,保姆声明没有看见过。
他用了许多时间,问了许多人,搜了许多地方,他找不到他最喜爱的景泰蓝小猫了。
人为什么需要景泰蓝玩艺儿呢?那东西不能吃也不能喝,不能穿也没有药效,世上有景泰蓝原来就是为了丢失的呀!能够丢失,丢失了让你心痛,这不就是用场吗?
唐诗三百首
老王最近得了一场重病,病中回想自己一生读过的书,全不记得了,只记得一部《唐诗三百首》。这种感觉使他觉得奇妙,什么书都没有了,只有不会引起任何反应的《唐诗三百首》,看来,人生呀,读书呀,学问呀,本来都是极简单的事,是糊涂人把它们搞复杂了。
病好了一些,老王首先忙的是找《唐诗三百首》。怪了,那么多书都找到了,就是没有《唐诗三百首》。
老王生气,待再稍微康复了一些,他第一次出门就打算去新华书店买五本《唐诗三百首》。
他去了几个书店,发现那里有那么多书,好书,新书,洋书,古书,就是没有《唐诗三百首》。
最后老王成功了,他终于在一家书店买到了五本《唐诗三百首》。
有孩子们来也有客人来,发现老王家的《唐诗三百首》太多了,于是这个也拿,那个也借,最后,老王家里又找不着一本《唐诗三百首》了。
老王终于明白,在家里留一本《唐诗三百首》,而且想看时顺手能拿出来,也不易。
自行车
老王有一辆破旧的女式自行车,是孩子淘汰下来,他接收了的。遇到近处有事办,他喜欢骑自行车去:买牛奶,买菜,去邮局发信,理发,去银行缴电话费……
先是街对过开了大型超市与购物中心,各种必需商品几乎被一网打尽,他再也不需要骑车了。接着,邮局银行等等也在近处开设了营业点,他走几步就到了。
接着是汽车愈来愈多,交通秩序愈来愈乱,骑自行车愈来愈危险。
骑车的机会愈来愈少,去年一年,老王只骑过一次车。
老伴建议老王把自行车处理掉,一是白白地花存车费,每月十元,倒是不贵;二是交通秩序不好,老王一说骑车,太太就神经紧张;三是一辆车老是不骑,会自行锈掉烂掉;四是不骑自行车了,老王可以多与太太并肩散步。
老王仍然不肯,他说,宁可我一次不骑,不能无自行车,也不能这就宣布退出了骑自行车的行列。想到自己在存车处有一辆自行车,想到自己有可能骑上车在马路上逛荡,老王觉得安慰。
眼药水
近来老王眼睛常痒,便点眼药水。他认识附近一家医院的眼科大夫,便购得了大量抗菌素眼药,包括原装进口的“好药”。说是好药,因为它们价格昂贵,而且熟人大夫告诉他,某高级首长最喜用此种眼药。
老王想,现在已经是全面奔小康的时期了,不必抠抠唆唆,便购买了大量原装进口眼药水,并且增加了用量。
结果是愈点得多愈痒,他只好换了一家大医院挂专家号去看眼,大夫说,你这是对眼药水过敏,赶快停止用药吧。
后来,老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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