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风流》第26章


六、老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游好了蛙泳,在老年蛙泳大赛中获得金牌,领奖时突然心梗,此后溘然长逝……
七、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等等等等。
问路
老王的女儿给老王打电话,问姑姑家怎么走,老王不厌其烦地给她讲了又讲,心想,现在城市的生活节奏这样快,竞争愈来愈激烈,亲戚已经很少走动了。
过了二十分钟,女儿又来电话,还是问路。老王大惊,说是这么长时间你还没有找到姑姑家,莫非是出了车祸?
女儿懒得解释,只说第一次电话是刚刚出发时打的,现在则已经靠近了姑姑家住的地段。老王又不厌其烦地解说了一遍,女儿不等他说完就打断说:“行了行了,您刚才已经说过了……”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老王不放心,给女儿的手机打电话,说是手机已关机。接着给妹妹家打电话,接电话的正是女儿,老王问:“你找到姑姑家了吗?”
女儿大笑,说:“您是不是糊涂了?您问的这个问题也太没有意义了,如果我没有找到姑姑家,我怎么可能接您的这个电话呢?”
“谁让你那么笨,找不到姑姑家连着给我打两次电话,这不,找着了也不给我打电话啦!”
“找到了姑姑家,还给您打什么电话呢?”
……老王想,也许确实是自己有些糊涂了。
挂钟
老王要出一趟远门,一年后才回来,走前他关闭了煤气、水、电的总闸,关闭了所有的窗户。
同时老王给所有的电子钟表换上了新电池,校正了所有的钟表的钟点。
太太说,别浪费电池了,干脆把电池取出来,让钟表也休息一下吧。
老王说,正因为咱们出远门,钟表才不能停摆,钟表必须正常地正确地行走,打点,才能让人放心啊。
太太说,也行。还不是现在生活好了,也不在乎浪费不浪费电池啦。
惊叹号
老王发现妻子说话当中的惊叹号日益增加,而逗号、分号、破折号与括弧日益减少。
妻子说:“太乱了!”“成了垃圾堆了!”
妻子说:“哎哟,痛死我了!”
妻子说:“今年的冬天太冷啦!”
妻子说:“从前的夏天有多少萤火虫!”
妻子说:“这个杀虫剂是假的!”
妻子说:“市上涨工资啦!”
老王希望妻子不要为日常生活太辛苦,便陪妻子逛公园,妻子说:“荷叶真绿!”
“门票真贵!”
“现在的年轻人穿得真漂亮!”
“人真多!”
“我们真的老啦!”
老王的眼睛里沁出了泪花。
雨季
老王去郊游,赶上了雨,一天过去了,下了六七次,停了六七次,大下了五六次,小下了五六次。(下着下着,由大变小了或者由小变大了,故总称仍是六七次。)
老王回到家,特别兴奋,大笑不止,他解释说:这就是夏天!我已经六十多年没有过过这样的夏天了。只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好不容易盼到了暑假,无所事事的时候我总是赶上这种忽下忽停的初伏雨。后来呢,后来有一次大雨中我们一起去一家新营业的电影院看西班牙故事片,回家的时候淋成了落汤鸡……此后不是在房间里就是适逢大旱,不是倾盆大雨在车子里就是行走在屋沿下,想淋一次大雨也不可能了。
啊,我的淋雨的童年与青年时代!我的没有阻隔的直接的夏天!我的狼狈与兴奋的交织!我的过去就这样过去了吗?
老王的亲友反映,雨的力量是无穷的,它确实造就了湿人,不也就是诗人吗?
秋与夏
老王发表感想说,从前,他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秋高气爽,头脑清晰,果实成熟,植被斑斓,治学求知,事半功倍,读书散步旅行回忆思考励志感怀……无不相宜。
他引用名人名例说,俄罗斯伟大诗人普希金最喜欢的就是秋天,许多文艺大家都是秋天出生的。
而现在,老了老了,老王更喜欢的是夏天,草木葱郁,鸟虫欢腾,雷雨云电,红霞彩虹,生命舒展,血液沸腾,尽情畅快,脸色彤彤,衣裳甚少,脚步甚轻,弹琴长啸,如虎如龙,风、雨、日光,浴遍身心,天人合一,天下太平……呜呼,从喜秋而恋夏,不亦宜乎!
同伴说:“那是因为你们家安装了海尔或海信或春兰牌空调。”
老王没了脾气,人文精神失落到这步田地,您还说什么呢?
黄鸟
每当春季,老王最爱听黄鸟的叫声。人们说,黄鸟就是杜甫诗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中的黄鹂,叫起来曲折有致,家乡人说它们叫的是“光棍好苦”,城市人说是“光棍打醋”,“好苦”与“打醋”虽然有别,其为光棍则无疑义。又,这是不是一些人所说的“布谷鸟”呢,那么它的鸣声应该解读为“布谷布谷,光阴莫误……”
这年盛夏,老王到郊区去,忽然听到了黄鸟的啼鸣:好苦打醋,布谷布谷。
这是怎么回事,夏至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正是初伏时节,怎么这只黄鹂还在过着光棍的生活?不错,杜甫也知道,黄鹂重爱情,鸣翠柳也是两个(当然是一雌一雄)双双鸣叫,不会是单拨儿黄鹂鸣翠柳,两行白鹭上青天。
想起有那么一只大龄青年黄鹂,直到初伏了还没有找到对象,还在那儿好苦打醋地乱啼,老王好不惨然。
过了些日子,再也听不见这只黄鸟鸣叫了,是终成良缘,比翼齐飞去了?是不堪寂寞,自寻短见去了?是为了爱情的美梦跋山涉水,远走他乡?还是碰到人类宵小,一枪毙命,魂归奈何天也?
老王难以释然。
可疑
老王的一位亲戚经过长期的国外生活,叶落归根,回到故乡定居。他很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可疑”。
一位老友患脑血栓,好不容易抢救过来了,没有留下太大的后遗症。此公听别人劝说买了一把木头刀,每天早晨起床练刀,说是这样可以劈开血栓。看到年近古稀的大个子练习儿童玩具式的木刀,亲戚说:“我觉得他的智力有些可疑。”
公园清早,一群妇女健身,一个又一个地弯腰从胯下做取物抛扔状,同时大喝一声:“咳!”……亲戚说她们的“智力可疑”。
街头绿地种植了一批灌木,所有的灌木又都修剪成大小圆球状,而盛开的花木分成一畦一畦,如同小白菜然。亲戚说,这种设计者的智力太可疑了。
所有的学龄儿童都上学,所有的学生都在老师提问的时候作出齐唱式的统一回答,亲戚评论说,这种教学方法未免有些可疑。
所有的药店都卖补药,所有的男女老少都需要补钙补锌补金银铜铁锡……补维生素从A至E补脑补肾补精补血补免疫力,进补的人有一些个是罗锅腰罗圈腿斗鸡眼癞痢头疤瘌眼。亲戚说怎么这么多可疑的补药啊。
老王渐渐觉得亲戚是太可疑了,而且不仅仅是智力。
连锁店
老王的一个混得十分发达的朋友老郑邀集一些老友在一个著名的高级法式西餐馆聚会,老王十分雀跃,他知道,如果没有地方报销,他这种人是不可能到那种高雅的餐馆用餐的。
于是根据朋友的委婉通知与他的国际活动或者叫做“外事”知识,他更换了深色新装,打上金黄色领带,换上三接头皮鞋,准时到了高雅餐馆。服务员问他:“几位?”“预订雅间了吗?”他不好意思地回答:“郑先生,您看有没有郑先生订的雅间或者桌台……”
服务员拿起订单认真查找了一回,说是:“没有啊,有姓邓的一位先生订了座,可是没有郑先生啊。”
老王心想莫非郑老总没有订餐?也许老郑的计划是人来了临时找座?也许他用的是公司或者单位的名义?也许他自己不出面而是由秘书小姐订的餐?他嗫嗫嚅嚅地说:“这个……那个……我再等一会儿吧。”
服务员态度极好地把他引领到一张空桌子边,还给他泡了立顿红茶,瓷茶碗很讲究,是景德镇出品的法式花色与规格的瓷器。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郑先生不来,郑先生的其他朋友也不来,也许他记错了时间?过去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礼拜五的宴请他老王礼拜四就到了。他有点汗流浃背。
终于他等不下去了,已经过了预定的时间四十分钟,即使是总统请吃饭,主人也该来了,他面红耳赤地向服务员作检讨,说明可能是自己记错了,他不准备再等下去了,他要走了,他问那一杯立顿红茶,他应该付多少钱。
服务员对他显出怜悯的神态,说是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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