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女儿》第29章


“不,是更令人惊讶的东西。更令人茫然失措的东西,事实上。看来是法国总理,在图尔对国会演讲时提到了这个谣言。他对此可说是滔滔不绝,而他的舌灿莲花在某方面来说,倒带给了我一丝安慰。”
“为什么?”
“对我来说,那听起来像是个参议员,为一个不受乡亲欢迎的施政急急忙忙地辩解。比较像是政治而不像是政策,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的话。”
“你应该来当警察的,布兰特。总理说什么?”
“唔,那是法文而我的法文不怎么样,也许你应该自己念。”
他交过来一张纸,上面爬着孩子气的字迹,葛兰特念着:
让你我一起祈祷,愿英王爱德华之子死后,这个国家的情况不会恶化。想想看,他那成熟勇敢的孩子,轻率地被屠杀,皇冠就这样在民意的驱使下落入凶手的手中。
“”这个国家“,”葛兰特说,“然后他浴血抵抗英国。他甚至还说男孩被”屠杀“是英国人民的全体意愿。我们被说成是野蛮民族。”
“是的,我的意思正是如此。这就像是国会议员的狡辩。事实上,法国摄政时期曾在同一年派使臣去晋见理查大约在六个月后──所以他们大概已经发现谣言并非事实。理查为他们的到访还签订了一个安全条款。如果法国人还毁谤他是个杀人魔的话,理查应该是不会那么做的。”
“是的,你可以给我这两件毁谤案发生的日期吗?”
“当然。在这里,克罗兰的修士关于该事件的记录是写于一四八三年的夏末。他说有传言男孩被谋杀了,但没有人知道是怎么杀的。而在法国国会上对理查的恶劣抨击则发生在一四八四年一月。”
“完美。”葛兰特说。
“你为什么会想到要找另一个有关这个谣言的例子?”
“只是再确定一下。你知道克罗兰在哪儿吗?”
“知道,在芬思乡。”
“在芬思乡,靠近伊利。而莫顿在白金汉出事之后就一直躲在这里。”
“莫顿!是啊,当然。”
“如果莫顿是散布谣言的人,那么当他跑到欧洲大陆后,那儿就会爆发同样的谣言。莫顿在一四八三年的秋天从英国逃到法国,谣言在一四八四年一月立刻就出现了。碰巧克罗兰是个非常孤立的地方;对一个逃亡的主教来说非常适合躲藏,直到他安排好出国的交通问题。”
“莫顿!”卡拉定又喊了一声,嘴里不断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在这个事件中哪儿有骗局哪儿就有莫顿。”
“你也发现了。”
“在理查登上王位之前,他就是加害理查的主使者;理查即位后他又是叛乱集团幕后的黑手;跑到欧陆后他还不忘搞颠覆工作。”
“不──过,最后这一项仅止于推论,还不够资格搬上法庭。然而他渡过英吉利海峡之后搞得还真是全天候如假包换的颠覆工作。他和他的同伙克里斯多夫。厄斯威克像狗一样地讨好亨利;整天散发黑函还叫人去英国激发人民对理查的敌意。”
“是吗?我不像你那么了解什么可以搬上法庭而什么不行,不过在我看来,你的最后一项推论满合理的──如果你准我这么说的话。我认为莫顿不会等到出国之后才开始搞他的破坏工作。”
“不,他当然不会。把理查搞掉是攸关莫顿生死的问题。理查如果不下台,莫顿的事业就完了,彻底完蛋。那不是他无法获得拔擢的问题,他什么都没了。他将失去他富裕的生活,被贬为一个普通修士。他,约翰。莫顿。他原本差一点就可以当上大主教。但如果他可以帮助亨利。都铎登上王位,他就可以当上坎特伯里大主教,还可以当个枢机主教。喔,是的,所以对莫顿来说,不让理查治理英国是极端重要的事。”
“那么,”布兰特说,“他是搞颠覆的绝佳人选啰。我想他是百无禁忌的,一个像杀害儿童这样小小的谣言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小把戏。”
“当然,总还有可能是他真的相信有这么回事儿。”葛兰特说,他有将证据反复斟酌的习惯,战胜了他对莫顿的不满。
“相信男孩真的被谋杀了?”
“是的,也许这是别人捏造的。毕竟,这个国家一定曾经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兰开斯特故事,有的是恶意的中伤,有的则是搞宣传。他也许只是不经意地听到了其中的一个。”
“哈!我才不会让他有借口去搞以后的杀人勾当,”布兰特刻薄地说。
葛兰特笑了。“至于那一点,我也不会,”他说。“你从克罗兰的修士那儿还弄到什么?”
“还得到一点安慰。在我发给你那惊慌失措的电文之后,我发现他的话并没有被奉为经典。他只是散播他从外界带来的小道消息。譬如他说理查在约克举行了第二次的加冕典礼;那当然不是事实。如果他连加冕典礼这种既知的事实都会搞错,那么他的话当然不足采信。不过他确实知道王权法案,顺便一提。他还记录了整个大意,包括伊莲娜女士。”
“真有趣。甚至在克罗兰的修士都听过爱德华曾经娶过谁。”
“是的,圣人摩尔后来一定费了不少心血去构思伊利莎白。露西的事。”
“更别提那个难以启齿的故事,说理查不惜羞辱他母亲也要让自己登上王位。”
“什么?”
“他说理查声称爱德华和乔治是他母亲和别的男人所生,所以他,理查,是唯一合法的儿子,因此也是唯一合法的王位继承人。”
“圣人摩尔应该要想一个更具说服力的。”卡拉定冷冷地说。
“是的,特别是当时理查正住在他母亲的房子里。”
“是啊,我都忘了。我没有当警察的头脑。非常有趣,你说莫顿是谣言的散布者,但谣言应该有出现在其它地方,不是吗?”
“当然有可能,但我敢跟你睹它没有出现在其它地方。我从来不相信男孩失踪是全国性的谣言。”
“为什么不?”
“我有一个难以驳斥的理由。如果有全国性的不安,有任何明显的颠覆行动,理查一定会立刻采取行动阻止它。当后来他想娶他侄女伊利莎白两个男孩的姐姐的谣言四起,他立刻像鹰般的紧盯不放。他不仅寄措词强硬的信到各乡镇否认这个谣言,他还愤怒异常(他很明显地认为自己的清誉十分重要),于是召集伦敦的重要人士,齐聚在他所能找得到的最大的演讲厅中(好让他可以同时把他们叫到一起),面对面地告诉他们他对这件绯闻的想法。”
“是的,当然你是对的。理查会公然否认这个谣言,如果这个谣言是全国性的,他一定会公开否认。毕竟,这是比要娶他的侄女还要可怕的谣言哪。”
“是的,其实在那个时候娶自己的侄女可以获得豁免,也许现在还是可以,就我所知。这不是我在警察局负责的业务。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理查花这么多工夫去驳斥结婚的谣言,他一定会花更多的精力去阻止关于谋杀的谣言,如果它存在的话。结论非常明显,根本没有关于男孩失踪或被谋害的谣言在全国散布。”
“只不过是在芬恩和法国的小骚动。”
“只不过是在芬恩和法国的小骚动。没有任何证据显示男孩的安危受到关注。我是说:警察在调查的时候会观察嫌犯有无异常行为。为什么X先生平常总在周四晚上看电影的,为什么那晚却决定不去?为什么Y先生像平常一样地撕下回条却反常地没有使用?像这类的事。不过在理查继承王位到他战死的这短暂期间,大家的行为都很正常。两个男孩的母亲离开圣殿,和理查和平相处。她的女儿恢复社交生活。男孩们应该继续着因他们父王过世而中断的课业。他们年轻的表兄在议会有一席之地,而且重要到约克镇民会写信给他们。一切都相当正常、平静,每个人都在做他们平常做的事,没有迹象显示不久前这个家族才发生了一个不必要的谋杀案。”
“看起来我还是可以写这本书,葛兰特先生。”
“当然你要写。你不仅要为理查洗脱他的罪名,还要为伊利莎白。伍德维尔澄清,让人知道她不是为了七百马克和蝇头小利就原谅杀她儿子的凶手。”
“当然,我不能就这样地写这本书然后将它留在那团迷雾中。至少我必须查出两个男孩最后到底怎么了。”
“你会做到的。”
卡拉定的温柔的眼神从泰晤士河上一朵小小的卷云飘回葛兰特身上,带着一股询问的表情。
“为什么用那样的语气?”他问。“为什么你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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