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原合战》第73章


“为了整个村子、为了你的岳父、为了你的妻儿,你甘愿舍弃自己的性命?”
“大人,可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小人定会平安划到对岸的。”
“哦。”
“然后,小人就把木柴卸下,再返回来。无人知道此事,所有人都会平安无事。”
“有理。”三成伸出手,去摸索对方的手掌。或许是有些亢奋的缘故,那人大坚硬的手掌热乎乎的。三成叹道:“你是个大好人啊。”
“多谢大人夸奖。”
“三成同你相比,深以为耻。我虽拥有你不具备的才智,却不如你平直忠厚。多谢了,你让我终于拥有了从前一直欠缺的东西。”
“大人答应离开了?”
“我不离开,还能怎样?”
“多谢大人。多谢……小人给您磕头了。”
“我们不去湖边。”
“啊?那是山脚……”
三成抓着对方的手,爽朗地笑了:“你把我带去见里正。”
“这……这……小人没听错吧?”
“没错。你把我抓起来,交给里正……里正再把我扭送到井口的田中吉政处。明白了?”
那人像是疯了一般,拼命拽住三成,“不成!绝对不成!”他声嘶力竭地叫着,身子痛苦地扭动起来,“小人……小人绝做不到!”
“你听我说,”三成声音温和,语调却严厉,“这是三成的好意,三成唯一能够回报你们的好意。”
“无论大人怎么说,小人也绝不能把您交出去,小人绝不做那样的事。”
“你再固执,我就不走了。”
“唉!这……”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把我交出去。你把我交出去,自会得到官府的奖赏,而你把我丢在这里,不要说你们全家人,就连整个村子都会被连累。”
“所以小人才说,要用小舟把大人送到对岸去!”
“不。”三成低声斥责道,“你不懂得战事。田中兵部大辅既然来到了井口,湖边早就撤下了天罗地网。即使逃过他们的眼睛上船,还不到竹生岛,就会被他们的兵船包围,到时候我还是被抓。我倒无妨,尚要连累你。”
“那……那也无妨,小人豁出去了!”
“但你的岳父、里正,还有善说大师,被发现了怎生是好?你莫要多虑,接受三成的一片真心吧。没想到他们的手伸得这么快,连这里都封锁了,来到这里,是三成的错啊……”
“不管您如何劝,小人也绝不会……”
“去领赏吧。莫要连累整个村子。三成会高高兴兴……把自己送往极乐世界。”
那人在黑暗之中僵住了。他似明白了三成的苦心,正兀自矛盾:是去领赏呢,还是把整个村子推向深渊?
三成忽然觉得全身轻松。他的目标是大坂,而现在,大坂路断,他注定要被五花大绑,但那又怎样?临死之前,还能冷静地观察这个人世,这便已足够。
“最后竟和你相遇。三成的一生也算圆满了。”
对于三成的抒怀,那人一头雾水,忽然又掩面而泣。
“唉,竟让你为三成流泪。终于要雾散云开了。你把里正叫到这里吧,把我交出去。我想见一见田中,你恐不知他是谁。他乃田中兵部大辅,我的旧友,可他现在变成了我的敌人,四处搜捕我,欲置我于死地。我若主动去见他,他会怎样?哈哈,真是让人期待……”
第二十八章 仁帅仁兵
石田三成就擒的消息传来,德川家康已到了大津。
“二十一日,兵部属下田中传左卫门长吉,在近江伊香郡古桥将逃亡中的石田三成一举抓获,并将其带至该郡井口阵中。由于石田在逃亡中吞食了大量生米,腹泻严重,举步维艰,故一两日之后方可押送到大人处。时间约为二十五日前后。”
当本多上野介正纯把田中兵部大辅吉政的报告转达给家康时,家康嘱咐道:“押到之后,一切照规矩处理。”随后就命池田长吉和龟井兹矩共同处置从南官山逃到居城水口城的长束正家父子。
此时小西行长和惠琼也分别被捕,幽禁于箭楼之中。小西行长也和三成一样,尽管逃到了伊吹山,但深知自己插翅难飞,便主动向伊吹山东麓的糟贺部村里正自首。得到里正的报告,竹中丹后守重门的家老收押了行长,把他带到草津,随后又移交与村越茂助。
惠琼扮成小沙门跟在毛利秀元散部之后溜走,到近江时,从那须一个村落逃向了朽木谷。他知毛利秀元私通东军,那样做乃是为了躲避危险。之后他越过山城坂,穿过八濑和小原,潜入鞍马山的月照院。可那里也不能令人安心,于是,他又悄悄逃离鞍马山,打算藏身于六条一带,却被与他素有私怨的乐镇发现。由于乐镇告密,惠琼最终落于身在京城的家康女婿所司代奥平信昌手中。
如今,小西行长戴着枷锁,被关押于大津箭楼。一墙之隔的房中,惠琼被五花大绑囚禁于此。待主谋三成押到,家康究竟会如何处置他们,已成了东军将士的谈资。惠琼乃僧人,无甚好说的,对于小西行长的议论,就五花八门了。
“他被戴了枷,连躺下都不能,不定怎样牢骚满腹呢。”
“懦夫!为何不在糟贺部村就切腹自尽呢?”
“他要肯切腹,就不会从战场上逃跑了。听说洋教的信徒不许自尽,他才没有切腹,只想逃得性命。”
“真是可笑,洋教并未禁止信徒在战场上战死啊?”
“本性如此,有何办法。听说他还祈求关押他的村越大人把枷锁松一松,好睡个觉,当然被拒绝了。
“村越怎生拒绝他的?”
“村越说,这一带连个铁匠铺都没有,只好将就到京城吧。哈哈哈,真是狼狈。”
在这样的议论声中,庆长五年九月二十五巳时,在田中兵部大辅的押解下,三成的囚笼被押送至大津。一听三成押到,大营前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将士。这也难怪,家康麾下无不对三成恨之人骨。
是日,天气响晴,阳光和煦,仿佛春天一般。湖面平静如镜。并排在家康本阵前的诸将旗幡,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示着胜者的豪气。
田中吉政骑马率众人穿过人群,来到家康帐前,翻身下马,把囚笼交给出迎的阵代本多上野介正纯,道:“石田治部少辅三成带到!”
“辛苦了。正纯正是前来接收罪人。”
田中将囚笼交与本多正纯,便和随从一起站到主营入口旁。入口前有一株松树,树前十二叠新榻榻米铺地,三面围着幕帐。
本多正纯快步走近囚笼,单腿点地,恭敬地说道:“石田大人,鄙人马上向我家大人察报,请先到帐内稍稍歇息。”
见此情景,围观武将不禁面面相觑,失望叹气——他们期待着严厉的斥责和痛快的处置。
三成出来,默默穿上草鞋。他形容憔悴,衣衫槛褛,身上五花大绑。本多正纯愈是客气,他就愈心痛。他腿脚似乎不听使唤,在杂役们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坐到榻榻米上。
“如此礼遇,石田三成不胜感激。这恐是你们阵中的规矩吧?”三成坐下来之后,直盯着正纯道。他神色平静,言语却甚是不屑。
但本多正纯并不理会他,单是说道:“在下现在就去通禀,请稍候。”言毕,消失在了大帐之外。
三成环顾左右,不但毫无俘虏的狼狈相,反倒似显得目空一切。
这时,看热闹的人分开了一条道,一名武将驱马来到三成面前,方才停下。此人正是到帅营来请安的福岛正则,他与三成可谓水火不容。
“治部!”二人的视线刚一碰触,正则便狠狠斥道,“瞧你,不知天高地厚,无端挑起祸乱。”
围观的武士轰然大笑。
“哈哈哈,本想将你生擒活捉,游街示众,不想出了差池。哼!”三成耐心待众人笑完,反唇相讥道。
正则素知三成擅长嘴上功夫,头可杀,嘴不可示弱,遂嘿嘿一笑,径直去了。
三成究竟会怎样面对失败,无疑乃诸将最关心的。毕竟先前他那般盛气凌人,气焰甚至盖过已故太阁。他是会痛哭流涕、黯然神伤,还是把他的傲慢无礼坚持到底?
福岛正则深知三成天性倔强,不便多说。他知自己再说,定会遭到激烈反诘。可小早川秀秋就没这般厚道了。在小早川眼中,三成无非一个狐假虎威的奸佞小人。他来到三成面前,下了马,故意道:“治部来了?治部别来无恙?”又一脸不屑来到三成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突然道:“你完了!”
“哼!”
“难道你还有话要说?”
“今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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