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阳光》第59章


“我没关系。”
现在,马民想起自己怎么说了句“我没关系”这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我当时怎么说了句“我没关系”?怎么不说“我等着这一天呢”?她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是这么说的。但这能不能兑现就很难说。她现在照样与她丈夫同床共寝。马民想。
41、爱情线
马民的左手掌上有一条将手掌一分为二的纹路,这条纹路被周小峰称为爱情线。
“这是生命线,这是事业线,”周小峰指着将马民的左手掌分为两半的纹路分析说,“这是爱情线。你的爱情线很深,很明显,这证明你只能爱一个女人。”
“你这是讲鳖话,”马民不屑他的判断。
两人在工地上一边监视和指导着民工干活,一边坐在一堆板子上说话。周小峰首先谈起他的邓小姐,对邓小姐百般爱呢,说邓小姐懂得风情,会伺侯他,比如,当他和她造爱后,她就给他煮一个鸡蛋吃,他不吃她也要强迫他吃,说这是补血,因为“精”就是血血就是“精”。“邓小姐说:”你不吃我就生气了。‘你看,“周小峰自己感动了,”她比我小十岁还不止,好晓得招呼人的!“
马民差点笑蠢了,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周小峰,“她懂得蛮多嘛,晓得精就是血血就是精。你问她这些知识是从哪里学来的没有?”“她非常喜欢看书,尤其爱看医药方面的书。”周小峰严肃着脸告诉马民,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在很深的眼镜片后面一本正经地盯着对方,“她好学。”
“我会笑死去,”马民噗哧一笑,觉得这个自以为是叔本华的嫡亲弟子,在爱情中变宝了。“我肚子都笑疼了。你不是陷入情网,你是陷入了蜘蛛网。”
“小邓是个不懂就问的人,这点我特别喜欢。”
“精就是血血就是精,她哪里来的这么多科学知识,你拷问她没有?嘿嘿嘿。”
接着马民就拿起周小峰的手掌看。马民并不懂得看手相,大学的时候,他倒是被同学看过一两次,他的爱情线都是被同学赞美的,不把手掌伸得笔直时,他的爱情线像一条沟壑从他手心上穿过,很深。他装作很内行地拿起周小峰的左手,想看看他的爱情线是不是很明朗,结果发现那根爱情线凌乱不堪,而且有三处地方都断了,产生了新的接口。“你会离三次婚,”马民分析说,“你的爱情线有三处地方分叉了。”
“我会离六次婚!”周小峰把他的结论翻一倍说,接着周小峰充满报复欲地检查他的手掌,“你这杂毛没有婚离,”周小峰大笑道,不借刺伤他。“那你没救了。你这根线条太明显了,跟刀子刻在你手上的一样。你还要跟刘惠芳(他把王珊视为《渴望》那部电视连续剧里的刘惠芳)离婚,离鬼咧!”
那一天剩下的时间里,马民时不时地举起自己的左手掌看,好像他左手掌是一本书似的。这条爱情线是他妈的太明显了,旁边没有一根线条缠绕。他这个时不时盯着自己左手掌看的动作,被周小峰一次又一次地看在眼里,于是周小峰的嘴角上悬着两撇轻浮的笑容,仿佛是两面旗帜在他脸上飘扬,在工地上一走过来一走过去。“不要想离婚,”
他深知他的心事说,“彭晓也不是什么蛮值得尔离婚的女人。她是可爱,我也承认,但她毕竟是生过崽的女人,又不是还没结过婚的女人。她做情人可以打一百分,做妻子,那会一不留神就找一顶绿帽子给你戴。我不害你罗,你自己去想。”
马民恨不得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打掉他脸上那种洋洋得意的笑容。周小峰总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每当他们同桌打麻将,他一不留神,放了周小峰七小对或青一色的“大炮”时,周小峰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高兴,我还好紧张,生怕别人放这个大炮。”周小峰公然对他说,“不剁你,我们剁哪个?”周小峰打麻将手气总是要胜他一筹,他还当着一起打麻将的龙大师和张眼镜,恬不知耻地跟马民取了个日本名字,叫做“送米太郎”,意思是送钱的来了。
“送米太郎,来打麻将不罗?”周小峰有时候公然在电话里气他说,“我们三缺一,就差你这个送米太郎了,带个两千块钱来,我们等着你发奖金。”
马民后来同他们玩“三打哈”,马民玩“三打哈”的手气胜过了打麻将,玩过几场之后,周小峰就幽默地戏称自己是“周总书记”,意思是“总输记”。早两天晚上,龙大师、张眼镜、周小峰和他打“三打哈”,周小峰输得几乎要哭了,输得那张黑黑的尖脸变得通红,输得不敢出牌瞪着桌上的牌。“总输记,出牌。”马民百般快活地嚷道,“你怎么半天不出牌?你这下晓得‘鲠醉’了吧?
你还讲气魄,赌底,你以为你牌好!不打你一个‘大光头’,你不晓得人民群众的厉害。“
当时邓小姐也坐在边上看,当然是紧贴他坐着。邓小姐在牌桌旁一点也不像周小峰夸张的那么圣洁,相反,脸上布满了俗气,就好像脸盆里装满了水一样。她虽然没在桌上打牌,但她那种想赢钱的心理,反馈在她那张一点也不单纯的老鼠脸上比周小峰还迫切。她看着周小峰一次又一次地从口袋里掏钱出来,简直心疼到了肉里面。“周小峰,莫打了。”她心疼得不得了地劝周小峰说,“你的手太痞了。你已经输了两千块钱了。
莫打了。“
“我们晚上又打‘三打哈’?”马民渴望报复地看着这位“总输记”。
“今天晚上不能玩,”周小峰不给他报复的机会,“要玩,我老周也不会怕你!”
“那就玩吧,看我拿把斧头砍你!”
“我今天晚上要去跟小邓的哥哥帮点忙。”周小峰说,“改天与你较量。你记着,你欠了我三千多块钱,我要搞回来的。”
“你欠了我六千多元,”马民把他说出的数字翻一番说,“现在我还只搞回来三千,还有三千和一年的利息都没搞回来,我也不要高了,只做两分的息计算。”
那天晚上是星期六,彭晓回她娘家带儿子去了。马民在工地上吃完晚饭,对工头交代了几句,就开着车回来了。回到冷火秋烟的家里,马民洗了手,坐到沙发上抽烟时,不觉又盯着自己的左手掌看。左手掌上这根爱情线真明显啊,他娘的。周小峰的手掌上,爱情线七零八乱的,我这根为什么这样明确?他点了下烟灰,我可能是离不得婚。他想,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可怜王珊的。
她太软弱了,她像一只绵羊,我怎么可以伤害绵羊?她把她最美好的时光给了我,周小峰也不主张我离婚,他站在妻子的角度同情王珊。周小峰说得有道理,人活在世上,不要离了婚又结婚,要就离了婚不结婚,要就不离婚。彭晓又不是什么处女……
42、重复一切
星期三下午,马民蹲在工地上,正瞪着几个民工用水曲柳包餐厅的石柱时,彭晓来了,穿着一套浅色的连衣裙,手上拎着金利来包。周小峰一看见彭晓,脸上敞开了笑容,就好像沼泽地上腾起了白雾似的。“你好潇洒呀,彭小姐。”周小峰对彭晓亲昵道,“我还以为是《大众电影》里走出来的电影明星。”
马民有两天故意没跟她打传呼,这两天的晚上他是在牌桌上度过的。马民心里计较她没给他“满意的答复”,他觉得自己为她做得太多了。马民看着她,没站起来跟她打招呼,但视线却落在她那张葵瓜子脸上。她对周小峰说:“你是不是太夸张了?”
“没夸张没夸张,我敢随便夸张?”周小峰说,“亲你一个要不?”
彭晓对他眨了下媚眼,就把视线移到了民工身上。他们看着她,见她的目光燕子样落到他们身上,忙又低下头进行他们的工作。马民知道她在等着自己跟她打招呼,马民明白她在跟他闹别扭了。自从那个不愉快的晚上在他俩之间出现之后,情感上似乎就有了一条裂缝,好像玻璃开裂似的,虽然没有破碎,裂缝却存在他俩之间了。马民总觉得她没把心全部给他,而她总觉得马民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
“昨天,我打了你的传呼,”马民撒谎说,“你没回话。”
“你打了我的传呼哎?”彭晓偏过来头看着他,“你没搞错罢?”
“我真的打了你的传呼,下午打的。”
彭晓从金利来包里掏出传呼机,你看上面有你的手机号码没有?“
马民说:“我是打了。那就是你没收到。有时候电信局是有点毛玻”“上次我在那么远的朗梨镇都收到了你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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