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阳光》第67章


澳阊О职终庋人纯础!?br /> 马民对女儿说,“爸爸没一点劲了。”
女儿就学他的模样踩水,结果她不是踩水而是踩他的腿。父女俩这样玩着时,他想起十年前,他和妻子恋爱时,常常来到湘江边上,坐在冰冷的石头或沙滩上欣赏月亮的情景,那时候妻子很年轻,还很漂亮。马民眼角的余光蓦地瞧见妻子在离他们二十米远的水中一沉一福马民深刻地记得妻子没喊救命,因为这让他耽误了几秒钟。当他意识到妻子是在溺水时,他对女儿说:“妈妈不行了。快快,你快往岸边游。我要去救妈妈。”
“爸爸,我怕,爸爸我怕。”女儿紧张道,反倒把他紧紧地箍着。
马民立即往岸边游去。当他的脚可以着地时,他抱着女儿迅速往岸上冲去。他把女儿放在水齐女儿腰身的地方,“你自己走上岸去。”马民对女儿说完,转身一看时,却不见了妻子的踪影,那片水域变得很平静。他焦急地往前奔跑几步,就朝前一冲,向妻子溺水的地方使劲游去。他潜到水中摸着,那片水域很深,好不容易脚落了地,手四处摸着,可是什么也没摸到。他感到恐惧,慌忙蹬上来吐了口气,又沉下去摸索。
“爸爸爸爸爸爸,”女儿在岸上哭着,“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爸爸妈妈。“
马民浮出水面,换口气又潜下去寻找妻子。马民想,你总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和你心爱的女儿吧。你连一声救命都没喊呢,你怎么连救命都怕叫得呢?!他浮出水面,听到女儿哭着叫他爸爸,他看一眼女儿,但不想回答,吸一口气,又潜下去寻找……
48、回归自然
尸体是第二天上午十点钟自己浮上来的,不过不是在她溺水的地方,而是距她溺水三里远的一处河湾里浮上来的,发现尸体的是一个渔民,尸体漂到了他的船旁。他跑到岸上嚷嚷叫叫,于是很多人来看,当然就看见了一具穿着墨绿色泳装,脸和胳膊大腿都跟鱼肚一样白且胖的尸体。人们立即报告给了水上派出所,水上派出所迅速就通知了他,要他去认尸。昨天傍晚,马民曾用手机求助水上派出所,请他们派人来捞尸。他们来了两个人,坐着汽艇来的,组织了几个渔民撒网打捞,忙到凌晨两点钟,结果什么也没捞到。马民一通晚没有睡,两点多钟,当水上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和几个渔民一无所获地散去后,他和岳父岳母及姨妹仍然坐在黑虚虚且空旷的河边上,领略着河风的吹抚。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身上的湿裤衩早已被河风吹干了。岳父岳母不相信他,不断地询问外孙女,她母亲是怎么淹死的。女儿说不太清,但有一点却让马民心里踏实,女儿说:“我和爸爸在这边游泳,妈妈在那边游泳。”如果女儿不是这样说,马民想,那他就麻烦了。
岳父岳母和姨妹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是他害死了他们的女儿。岳父的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杀敌的意味,马民觉得要是他手上拿着驳壳枪的话,说不定子弹就射进他的胸膛了。岳父在抗日战争年代,曾经提着驳壳枪一怒之下打死过四个日本兵!就因为那四个日本兵中的三个日本兵轮奸了他的妹妹。现在是他的女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马民害怕岳父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是可以干任何事的,那种目光同黑森森的枪管一样严峻地指着他。
那是什么目光啊,里面充满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仇恨。“得幸他手上没有驳壳枪,”
马民第二天下午对赶来的周小峰说,“不然我早就没命了。我现在想起我这个老革命岳父,还一身出冷汗,搭帮现在是和平时代。”
马民此刻和姨妹一起向水上派出所告诉他的地方赶去,开着他的桑塔纳。姨妹怀着敌视态度地坐在他后面,没有坐在他一旁。
马民是坚持要开车去的。他知道没有哪辆车愿意运载尸体,现在的人都有点迷信,忌讳沾上晦气。他不开车去,尸体就回不来。当然还有一个让尸体回来的方式,那就是打电话给火葬场,让火葬场开车去运尸体。但他却不想坐火葬场那种专门拖死尸的车回家,他也怕沾上晦气。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开车,半个小时后,车驶到了那片河湾旁。
水上派出所的一个民警接待了他。“你是来认尸的吗?”民警看着他说。
马民只有力气说两个字:“是的。”
民警就领着他往一处树荫下迈去。尸体摆在树荫下,上面盖了床破烂肮脏的蔑席,但这张篾席很短,从头上盖下来仅到大腿处,两只浮肿的白生生的脚呈现在外面,脚指冲着天。民警走到离尸体还有两米远的树下就不动了,脸上布置着一种不敢走上去的表情。“你自己上去看罗。”
马民走了上去,姨妹也跟着走了上去。从露出的两只脚看,一百个不是王珊,因为王珊没有这么肥胖的两只脚,所以姨妹迟疑着,不敢去翻动脚下破烂的蔑席。马民知道这个时候再怕也要干了,就蹲下身,掀开了邋遢得要命的席子:一张白胖胖的苹果样的脸展现在他和姨妹眼前,就跟灰面做的一样,没有一点血色;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虽然都有些变形(比活着时扩大了点),但分明又是王珊的眼睛鼻子嘴巴。姨妹叫了声“姐姐”,马上就跪了下去,不顾一切地伏在尸体上,“姐姐呜呜呜姐姐呜呜呜呜,姐姐呜呜呜……”马民没有哭,不知怎么回事,他哭不出来地傻看着,深深地皱着眉头。
他觉得这有什么好哭的?死是一种回归自然的现象,相反,对于王珊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王珊活在这个世界又不幸福,他想,严格他说他并不爱她,他曾经爱过她,但现在他不过只是同情她。她在得神经病以前就是个不知道人生目的的,且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的女人,她脸上的高傲是一种假象,一种掩饰自己和抵触他人进犯的假象!她的高傲只是一张肉色的纸,内里一点也不自信,就好像一具漂亮的洋娃娃,里面塞满了烂布条似的。现在这张脸平静了,不再担忧也不再对未来产生恐惧了。那个发现这具尸体的年轻渔民走了上来,瞧着哭着的姨妹和傻呆在一旁的马民。“这是你堂客吗?”他这样问,目光阴阴地盯着马民。
马民没回答他,心里仍在想她为什么想死就死了。渔民却在一旁说:“我发现她的时候,她的两条腿蜡缩成一团。是我把她的脚扳直的。”
“谢谢你。”马民低声说。
“她这是脚抽筋淹死的,”渔民很里手的形容说,“我有个熟人也是脚抽筋淹死的。
其实我那个朋友很会游泳,还只十五岁就可以横渡湘江了。但有一天,他挑完沙子,一身臭汗地跳进了水里,没做游泳前的准备工作。“渔民很响地吐了口酽痰,”结果腿抽筋淹死了,捞起来时,两条腿也跟你堂客的一样,蜷缩在一起。“
马民没有心情听这个渔民讲故事,感到疲惫地坐到了草地上……尸体在那个渔民的帮助下(马民给了那个年轻渔民一千块钱),搬进了桑塔纳轿车的后椅上躺着,因为脚放不进去,只好又把尸体的两腿扳弯,这才关了车门。姨妹坐在驾驶室旁,一张泪汪汪的脸冲着后面,她已经哭得喉咙都嘶哑了。马民开着车,眼睛皮直打架,他已经有三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他好几次有要呕吐的感觉,好几次胃里的酸水已蹿到喉咙上了,但又被他成功地咽了下去。汽车驶上湘江大桥,这时已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汽车顺顺当当地驶过湘江大桥,拐上沿江大道,接着往南门口奔去,然后拐上书院路,不久汽车在他疲惫不堪地驾驶下,稳稳当当地回来了。马民一下车就呕了,蹲在阴沟旁,哇哇哇地呕着,把苦胆里的水都吐了个一干二净。马民弓起身时,尸体已被岳父和姨妹夫抬下了车,搁在这幢楼房的阴影里,上面马上就盖了一床漂亮的床单。马民一家住四楼,不可能把尸体抬到四楼上去,因为这意味着又要抬下来。而且二楼、三楼的邻居也不见得同意尸体从门前口过,现在的人就是这个德性。三楼的邻居跟岳父很含蓄地说,“就摆在这里,你搬上去又要搬下来。何必罗?就放在这里蛮好,省得别人有意见。”他只是没说“我不准你们搬着尸体来来回回地从我门口过了”。岳父当然知道他的思想,他的那副谦弃这一切的德性,已经呈现在脸上了。
马民瞪了那个年轻人一眼,没说什么,这个年轻人一直就让他讨厌,他不希望把这种讨厌的情绪上升到敌对的情绪,这个时候他的思想就是息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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