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与玛格丽特》第88章


钞票的工厂;一帮匪徒绑架了文娱委员会的五名领导人,但民警局马上就把他们全找到了……总之,是些诸如此类不屑一提的话。
忙乱中时过晌午,该吃中饭了。这时,侦查部门的电话铃响起来。在花园大街放哨的人报告说,那所可恶的房子里又出现了有人居住的迹象:窗户从里面打开过几次,听到里面传出钢琴声和歌声,还看见一只大黑猫蹲在窗台上晒太阳。
太阳晒得街上暖烘烘的。大约三点多钟,三辆汽车在距离第302号乙楼不远的地方停住,下来一大批穿便服的男人。这些人下车后兵分两路,一路进大门洞,穿过院子直奔第六个门,另一路则打开平素打死的小门,冲向六号门的后门。两路人马顺着不同的楼梯同时迅速奔向第50号。
这时卡罗维夫和阿扎泽勒两人正在餐室吃下最后几口早点。卡罗维夫身上只穿了件平常穿的衣服,没穿节日的燕尾服。沃兰德仍按往常的习惯呆在卧室。至于黑猫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不过,从厨房里传来的烧锅响声来看,它准是又在那里胡闹。
“听,楼梯上是什么声音?”卡罗维夫轻轻用小勺搅着杯里没加奶的咖啡问。
“啊,是来逮捕咱们的。”阿扎泽勒说着,干了小杯里的白兰地。
“唉,瞧这事儿。”卡罗维夫说了一句。
从正面上来的人这时已经到了三层的楼梯平台,那里正有两个水暖工模样的人在摆弄暖气片。上来的人同“水暖工”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个眼色。
“全在家。”其中一个水暖工说,同时用小锤敲打着暖气管道。
于是,走在最前面的人毫不掩饰地从大衣里面拨出一枝黑沉沉的毛瑟枪,他旁边的人随手掏出了万能钥匙。总之,这些到第50号来的人是装备齐全的。其中两人口袋里备有细丝绳编制的极容易张开的线网,有一个人带着套马索,还有人带着纱布防毒面罩和氯仿①注射剂。
①氯仿,即三氯甲烷,或译“哥罗访”,当年普遍使用的一种麻醉剂。
50号的大门不到一秒钟便打开了,从正面上楼的一组人全部闯进前室。这时厨房里传来关门声,表明从后面上来的第二组人马也已及时赶到。
这一次虽说没有大获全胜,但总算不虚此行。人们迅速分散到各个房间进行检查,结果尽管一个人也没有发现,但在厨房里发现了显然是刚刚吃剩下的早点,而在客厅的壁炉顶上一个磨花玻璃大瓶旁边看见有只大黑猫蹲着,还用两只前爪抱着个汽油炉。
进入客厅的人全都盯住那只猫,默默地看了它好长时间。
“嗯……确实够意思!”终于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我可没淘气,也没招谁惹谁,我在修理汽油炉!”黑猫口吐人言,不友好地皱起眉头说,“而且,我有义务提醒你们:猫是一种古老的、从来不受侵犯的动物。”
“瞧这一手,玩得真叫漂亮。”又有人嘟哝了一句。而另一个人则清楚地大声说:
“好吧,不受侵犯的会说话的猫,请到这儿来!”
这时,丝网哗的一声撒开,飞了过去。然而大家感到奇怪的是;撒网人竟然没有网住目标,只是同住了黑猫身旁的大玻璃瓶,把它拉下来摔得粉碎。
“该罚!①”黑猫胜利地高叫,“乌拉!”然后它把汽油炉放在身旁,从背后抽出一枝勃朗宁手枪来,迅速瞄准离它最近的人,但那人手中的毛瑟枪比黑猫的枪更早地迸出了火光。随着砰的一声响,黑猫头朝下从壁炉顶上扑通一声栽到地上,扔掉了它的勃朗宁,把汽油炉也带了下来。
①牌戏用语。因得分不足而受罚。
“全完了,”黑猫有气无力地说,软绵绵地伸开腿,躺在血泊中,“你们离开我远些,让我和大地告别一下吧!噢,阿扎泽勒,我的朋友!”黑猫流着血,呻吟着,“你在哪儿呀?”黑猫抬起暗淡无光的眼望着餐室的小门说,“我这里寡不敌众,你却不来助我一臂之力,只顾贪杯。我知道,那白兰地确实是上等的,可你也不该撇下我可怜的河马不管呀!也罢,就让我一死,让你的良心受到谴责吧!但我临死前还要把这枝勃朗宁留给你……”
“快撒网!撒网!网!”人们围着黑猫不安地小声催促着。但是那网却不知怎么在拿网人的口袋里挂住了,无论如何也掏不出来。
“只有一个办法能挽救受了致命伤的雄猫,”黑猫自言自语地说,“就是要喝一口汽油……”于是它利用人们惊慌失措的当儿爬过去,嘴对着汽油炉的圆日喝了一大口汽油。它的左前爪马上不流血了。它从地上一跃而起,精神焕发,把汽油炉夹在腋下,一纵身又跳到壁炉顶上。它从那里撕扯着壁纸顺墙爬上去,两秒钟后便已经高踞于窗顶的金属檐板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所有来人了。
不知谁的两只手立即抓住窗幔,把它连同窗檐板一下子扯了下来,灿烂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昏暗的屋里。然而,不论那只魔术般痊愈的黑猫,还是它的汽油炉,都没有掉下来——原来黑猫早已抱着汽油炉从半空中跳到了天花板中央的枝形大吊灯上。
“拿折梯!”下面有人喊。
“我要求同你们决斗!”黑猫大声喊叫着,在人们头顶的枝形大吊灯上来回晃动。这时它已经把汽油炉安放在两个灯枝之间,手里又有了一枝勃朗宁。黑猫像钟摆似的在人们头顶晃动着,瞄准下面的人们开了枪。顿时枪声四起,震撼着整个住宅。打碎的玻璃吊灯碎片纷纷散落下来,壁炉顶上的大镜于裂出一个个星星般的小孔,墙灰一块块掉下来,屋里灰尘飞扬,空子弹壳儿在地板上跳动,窗玻璃一块块碎裂,被子弹打穿的汽油炉开始往外喷汽油。现在已经谈不到活捉这只黑猫的问题了,所以一枝枝毛瑟枪口都在瞄准它的头部、胸部、腹部、后背,狠命地打。激烈的枪战使楼外大院里的人们乱成一团。
但这枪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它自然而然地慢慢平息下来。问题在于:这枪战不论对黑猫,还是对那些来逮捕它的人,都没有造成任何损害。不仅无一人被击毙,而且无一人受伤。所有的人,包括黑猫,似乎全都刀枪不入。来人中有一位想再彻底检查一下这种情况,他冲着该死的畜生头部一连打了五枪,黑猫同时也机敏地回敬了他一梭子。结果还是一样:双方谁也没有受伤。黑猫仍然蹲在大吊灯上晃来晃去,只是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小了,同时它还不时地往勃朗宁枪口里吹气,或者往爪子上吐口唾沫。站在下面默默不语的人们脸上渐渐现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射击完全无效——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或者说是极为罕见的一次。当然,完全可以假定黑猫用的勃朗宁不过是一种玩具,但是民警局来的人手里那些毛瑟枪可不是玩具。现在清楚了:黑猫的第一次受伤,毫无疑问,也是这个无耻的东西变的戏法,是它装蒜,喝汽油也一样。
又作了一次捉拿黑猫的尝试——抛出了套马索。但套马索挂在大吊灯上,把整个大吊灯拉了下来。它落地的响声震动了全楼,对黑猫却毫无影响。吊灯的玻璃碎片溅起来,雨点似地落在人们身上,而黑猫这时却从空中飞到壁炉上面的镀金镜框上部,高高地蹲在天花板下面了。看来它并不打算逃跑,恰恰相反,现在它自恃处境安全,反而发起议论来了。
“我完全无法理解,”它从高处俯视着下面的人说,“你们究竟为什么对我这样不客气?……”
黑猫刚要说下去,有一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沉闷的男低音打断了它的话,只听那声音说:
“这里出了什么事?妨碍我工作!”
另一个鼻音很重的难听的声音回答说:
“唉,当然又是河马,让他见鬼去!”
又有一个破锣般的声音说:
“主公!今天星期六。大阳已经西沉。咱们该走了。”
“请原谅,我不能再同你们聊天了,”蹲在镜框上的黑猫说,“我们该走了。”它把勃朗宁手枪往外一甩,同时打碎了两块玻璃,然后便拿着汽油炉往下面洒汽油,地板上的汽油自动燃烧起来,火焰顿时冲向天花板。
这火烧得又快又猛,异乎寻常。即使在浇了汽油的情况下按理也不会烧得这么猛。四面的糊墙纸马上冒起烟来,扯掉在地上的窗帷烧着了,打碎玻璃的窗框也在阴燃。黑猫躬着身子喵了一声,从镜框上一跃跳到窗台上,随即抱着汽油炉消失在窗外。窗外立即响起枪声:这枪是一个坐在救火车的铁云梯上的人打的,他在窗外,处于珠宝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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