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金笺》第20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先鞠了躬,就很难再予我为难了。
况且前两条对她们有利,就忙不迭地答允,轮到我占回一点便宜,便来反对,也很难出手。
于是,节流方面的改革,算是顺利通过了。
予人温言柔语再加合理权益,一定比戳穿别人底牌,逼人恼羞成怒好一亿倍。
“大嫂,然则对于开源,你可有何建议?”三姨奶奶问。
“我是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做生意之道。只是我在想,如果三姨奶奶真的准备为旭晖办出洋留学及订婚的两件大事,以目前我们账房的记录,是不足以应付的。我为此事而伤透脑筋,后来,跟九叔、林伯等谈过了,倒有一事可为。”
三姨奶奶迫不及待地问:“是什么事?”
“变卖一些房产。”我答。
二姨奶奶立即反对,道:“哎呀!要是我们这样做,外间人会怎么说了?”
我微微笑地答:“不会说什么,是各家都在自扫六前雪的时候。且金家的房产多的是,卖掉一些,算不了什么。”
二姨奶奶稍稍沉思,我立即再行催谷:“况且,人家嘴里的说话跟自己口袋里的钱比较,还是后者实际一点。”
这话无疑是说进她们的心坎上去了。
于是三姨奶奶问:“信晖怎样说了?”
这句话看似简单,若是答得不小心,可能会惹祸。我就这样回应:“这事还没有跟信晖谈过,我想有你们两位长辈在,应先问了你们的意见,若是反对,那么,就不必再途长道远地去问信晖。若你们赞成,以后跟他通讯息时,打个招呼便成,想他不会有异议。”
这就是极尊重她们的一番话了。
且其中有一层深意在,让她们误以为我们三个女人联成一线,是同道中人,自然会互为援引支持,我的建议会被通过的多。
果然不出所料,一个早上就达成了协定,我可以名正言顺地通知九叔,把房产放到市场上去出售。
一个礼拜下来,九叔给我说:“反应相当冷淡,市场已有滞销迹象,人人都持观望态度。”
我于是问:“有什么办法才可以卖出去?”
“把价钱降低是唯一的办法。”
九叔这样说了,却没有提出鼓励,意思就是要我拿大主意。
这个主意实在不好拿,因为价钱卖得不好,将来不只三姨奶奶会怨我,连信晖也会认为我胡作非为。
想来想去,总是把心不定。
于是,不期然又走到小叔子耀晖的跟前去,叹一口气。
耀晖放下功课,对我微笑道:“大嫂,又有难题了?”
“对。”我直言不讳。
“是什么难题?”
我忽然望住耀晖,想到了一个办法,说:“来,你给大嫂拿个大主意,好不好?”
我没待他说好还是不好,又解释道:“反正你也是三分之一的家产继承人,你有权说话。”
“大嫂,你说呀,究竟什么事?”
“家里等钱用,你大哥又不在我们身边,反正要被他们毫无节制地花下去,倒不如我们也参与了,把分到的一份现金捏在手上,比较安心。”
“是啊,要卖掉一些田地房产,才可以有现金,现在要脱手套现,价钱很低,你说如何?”
“低价也算是钱,对不对?总之要卖掉才有钱,而钱又是重要的话,就想尽办法卖好了。”
跟这孩子谈话,总会有结果,这令我很开心。
耀晖提出了一条很重要而又显浅的道理,什么是最紧要的目的,先定下来,然后竭尽所能达到目的。
达不到目的就是最大的损失。
于是我立即告诉九叔说:“不论价钱,卖掉它们,要筹足我们这一年内的家用使费为标准。”
九叔应命而去,果然,在很快的情况下,就给我们办妥。
当我按照那个原先讲好了的分账法,把现银拨给各房去时,实在皆大欢喜。
据我所知,三姨奶奶就立即汇了一笔钱到香港去,寄存在金旭晖的名下。
至于我,不知哪儿来的灵感,把现钱的一部分挪动到金铺去,找换了一些实金。
对于这些情况,我给信晖在信内报道过,可是一直还未见他回音。
正稍稍急躁之际,母亲跑来看我。
坐下来后,母亲的表情显得怪怪的,很是欲言又止。
我还未及再发问,母亲就说:“健如说要回家里来。”
“是回来看望你吗?那可是好消息。”
“心如,事情不简单。”
我看母亲的脸色沉重,估量到不是什么叫她喜悦的事发生了。若是健如到了繁华之地,心野了,神散了,无心向学的话,也就算了吧,女孩儿家说到底还不是要嫁人。
我把这重意思给母亲说了,她却长长地叹口气,道:“健如要是能堂堂正正地嫁人,我哪有不欢喜的道理。
心如,当年你明明考上大学,我叫你放弃了,也不外乎是想着女人的归宿不是念饱书,而是嫁得好,对你如是,对健如也一样心态,只是健如她……“
“她怎么了?”
“她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只告诉了我,可能要回广州来待产。”
“什么?”我吓一大跳。
母亲点头:“抓着电话,我都不晓得反应,也只有短短的三分钟时间,我要问也问不出个头绪来,她就挂断了。”
我的心像投石于池中,直往下沉,掉个没影儿。
“那对象是谁?”我问。
“心如,若是能见光的一户人家,怕就不用赶回广州来待产了,是不是?”
我立时间想到信晖,急忙抓着母亲的手,问:“娘,信晖呢?”
“我怎么知道?”
“健如她没有提信晖?”
“没有。”母亲叹一口气道,“弄出这种事来,想健如也羞于启齿,不好跟她姐夫说什么话吧!”
“你是说信晖不知情?”
“我想情况是如此的,否则他还不一早就给你通风报讯了。”
母亲认定了信晖跟健如闹出的事无关,倒使我放了一半的心。
也许是我神经过敏了,不是吗?健如在香港上学,认识的男孩子会很多,这年头,又在那讲摩登的香港,男女之间的关系都变得轻率和复杂了,有什么话好说呢!
母亲看我这样呆呆地想着心事,又道:“健如还给我说:”娘,大姐的产期跟我的相去不远,你可以两个女儿一起照顾。‘“母亲眼有泪光,不住叹息,道:”这年头真不同了,健如半点懊悔的口气都没有,天公地道似的报告这消息,好像我这做娘的应分要奉侍你们似的。“
“娘,不要这么说,健如生了这严重的意外事故,心上慌了,怕你责怪,才会有这种先发制人表现,你明白才好。”
“我就吓得什么似的,不住问她:”健如,那你怎么算才好?‘“”她答:“不是说了要回来家乡,把孩子生下来吗?明天,你去车站接我的车好了。’‘就是这样,挂断了线。’”健如从小就是如此独行独断,她做错什么事,也不肯承认,只会用她的办法纠正修补过来。
事已至此,我只可以安慰母亲说:“那我明天就去接她的车,把事情弄清楚了,再给你说,你别紧张。”
“可是,你说啊,心如,肚子里怀的是什么人的骨肉,我这做娘的也不知不晓,这怎么说呢?”
“娘,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担心,反正只一天的功夫,她回来问清楚,再商量着办。只要她晓得回家来就好,否则一个女人顶着肚子在外流浪,岂不更担心?”
“这二十四小时真不知怎样过?”
别说是母亲,我实在也忧心戚戚。
一整晚无法入睡,辗转反侧,醒来几次。
想睡却睡不成的痛苦,真不是好受的。
披衣而起,到咏琴房里去看她两次,又不期然地走到小叔子房去,竟盼望能与耀晖聊两句,解一解心灵的沉重。
然,他睡了,睡得实在香。
灯下细看耀晖,发觉他竟有三四分像他大哥,都是眉清目秀,那管直挺的鼻梁尤其好看。
我是有一个习惯了的手势,每逢跟信晖相偎相倚时,总爱拿手指去扫他的鼻梁。
然后他怕痒,便会立即捉住我的手,送到唇上去吻。
望住熟睡了的耀晖,就想起这些情景来,忽然心上有阵怪难为情的感觉,便匆匆站起来回房里去了。
耳畔似乎还听到自己给丈夫说过的一句傻话:“今生今世,不准有别的女人这样子扫抚你的鼻子。”
信晖大笑,捉住了我的手,道:“好,我就告诉其他女人,咏琴的妈嘱咐过,只这鼻子是她专利的。”
这样子胡思乱想,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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