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洒金笺》第25章


答这话时,旭晖脸上一红,眼睛向室内其他各人一扫,稍稍停在惜如的脸上。
惜如呢,没有什么表情,只微微咬着下唇,眼光不知掉到哪儿去似。
“对,我们要跟她见个面吧!”我说。
“先别介意,反正是会碰面的,你们且休息,让我办好事情再说。”
“你一个人奔波很费劲,”我想想说,“惜如,你帮着旭晖做点路腿儿的工作,好吗?我想多呆在家,人很觉疲累。”
“自然,大姐,你要休息,肚子里还有未生儿。”惜如这样说。
我才猛地觉醒,就快要出生的孩子,竟是可怜的遗腹儿。
一想,眼眶就含泪。
回心再想,立即强逼泪水往回跑。
不值得伤心呢,这世界上怀有金信晖的儿子的不只一个女人。
凡不是唯我独尊,就表示不矜贵了。
翌日,惜如和旭晖回来向我报告,信晖的后事办得很妥当,再过三天就可以把尸体认领送至殡仪馆去举丧。
“大嫂,还有要我办的事吗?”旭晖问。
“就烦你跟广州家里头通个讯,把情况报道一下,丧事办完了,我再把去向定夺。”
“大嫂,别回去了,情势这几天变动得快。”
我会意,说:“再说吧!”
问题也不是这么简单,金家在广州的产业如何处理和解决呢?
没想到我的这个忧疑在不久之后随着大陆解放,要担忧也实在无从担忧,总之,一切化为乌有。
旭晖回他的房里之后,惜如跑进来,坐着,竟没有讲话。
倒是我先开口说:“累了呢,睡吧,明天起来要办的事还多。”
“对,我们最低限度要接二姐出院。”
一言惊醒梦中人,我总不能这样子就扔下她一个人在医院不顾,这就未免欲盖弥彰,更令人起疑心了。
“她明天能出院了吗?”
“我下午请旭晖摇个电话到医院去问了情况,医生说,二姐已平静不少,看情势,她的情绪只要安稳下来,身体是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以出院了。”
“嗯。”我答。
“大姐,你会善待二姐?”惜如竟这样问。
这是令我委屈的问题,活脱脱像怪责我是个不顾念亲情的人似。
“我几时有不照顾你们的打算?我还得向娘交代呢!”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
“信晖虽殁,我仍是一家之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姐肚子里的遗腹子是咏琴的亲弟妹。”
“这是什么话?”我愤怒地苛责,“谁叫你相信这些谣言。”
“当事人口述的也算谣言?”
“孩子是要两个人合作才生得下来的,另一个的口供在哪儿?”
“大姐,你坚持不肯承认这个事实,对大家一点好处都没有。”
“好,惜如,你是站在健如身边来欺压我了,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们尽管来吧,我有什么好怕的?”
“对,如果真的是光着一条身子子做人,有什么顾虑呢?
没有后顾之忧,就没有什么可怕了。“
真没想到,惜如的远见如此独到而厉害。
她的话要叫我想深入一层才知要点秘诀所在。
于是我想到了咏琴,想到了肚子里的未生儿,甚至想到了耀晖,这些人都是我的顾虑,可是,想不出这跟我把健如接受与否有何关连。
还未待我开口相问,惜如就已洞悉我的问题似,自动奉上答案,说:“要提携孤小,就得有家当,你知道大哥在香港的产业与现款情况吗?”
我呆往了。
不只是惊骇于一针见血的说话内容,更绝对奇怪为什么只惜如会联想到这问题上去。
当然,很快我就有了答案。
惜如自动向我解释:“今午跟旭晖办事时,他提醒了我,目的是要我提醒你。”
这也是命定的,惜如从一开始就心甘情愿地当金旭晖的跑腿。
还是那老话,我的两个妹子是我前生的冤孽。
当时,我只直觉地往问题的正面想去,便问惜如:“信晖还有什么话要你提我?”
“他建议你们就金家在港的产业上坐下来谈一谈。”
这建议是要被接纳的。
金旭晖天生是商业人材吧,他一谈起资产及生意来,倒象是一本正经的,他对商业的兴趣与年龄不配衬,当然我们那个年代的人都比较早熟。
“大嫂,问题的严重性在于我不知道大哥的文件存放在哪儿,他经手买下的产业以及父亲在生前给他调动到香港来的钱如何处理,还有,除了他,有别人可以签名取用吗?
凡此种种都是一个疑团,也是难题。因为表面上只有大哥一人知道,除非他有把情况告诉了你或其他人。“
我呆住了,信晖其实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大哥临终有没有交代什么?”
我只能把曾经出口的话坚持到底说:“他交代的都不是有关香港产业的。”
“那就麻烦了。”
金旭晖沉默半晌,再昂起头说:“大嫂,现今是要紧关头,请恕我直言,你跟健如的瓜葛如何处理是另外一回事,我看要好好地跟健如谈判,她是唯一洞悉大哥在本城商业安排和活动的一个人。”
“信晖在香港开设的公司总有亲信吧!”我这样说,企图不需要跟健如在此事上再接触。
“大哥的车祸一发生了,我就意识到事态严重,可是,找到公司去,谁都说他们并不知情,只有一位算是高级的掌柜杨伯,对我说:”‘待方健如小姐康复后问问她吧,金先生的事,她一直代比我们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这么一句话,宛如五雷轰顶,原来在此地人人都已知金信晖的事由健如来管。
这令我意识到一条非常重要的道理:一个女人要掌权,跟一男人要授掌权,毫无分别!必须要知道钱放在哪里。
因为钱之所在,权之所在。
我原本以为可以把健如压一压,我有的是身分地位,我不承认她,可奈我何!
然,她有钱。
这平衡了我的名位。
看来我无法不让步。
尤其当夜,石破天惊的又传来另一个讯息。
小叔子旭晖叩我的房门,我赶忙披衣而起,问:“什么事?”
“我接了未婚妻家里的电话,你知道她家里人在本城有地位,也就是说有很多线索情报,广州城已经开始受控制了。我们家的绸缎庄不能再做生意了,听说要充公,跟其他事业一样改为国营。我设法跟老刘联络,没有联络得上,连大宅的电话都不灵光。”
我呆住了,好一会儿才晓得喊:“天!我娘不知如何了?”
“大嫂,再糟糕也不会是一两天内能解决的事。唯其国内的情势急转直下,我们更需要在此作好准备。大嫂,你明白我的意思?”
旭晖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在达到个人目的,或称之为商业目的上,手腕从来都直指要害,不尚拖泥带水。
我往后的做事法则,很多还是从他的身上偷师回来。
当然,我要青出于蓝。
8
旭晖这样提示了我,也教我无法不再以另一种态度去跟方健如开另一次的谈判。
惜如和旭晖把健如从医院接回家里来后,我们坐下来好好地谈。
我并不难跟健如打开话匣子谈话,因为我从未跟她翻脸。
这怕是我的聪明之处。
谁跟谁一下子各走极端,翻了脸,就不好谈判了。
对你最大的敌人都必须留有后路和余地,除非你一刀将他戳死。
我跟健如说:“你如今的精神好得多了吧?”
显然地,我不能排除惜如和旭晖去把健如接出院时,彼此之间有了一定程度上的坦白沟通。因为健如直笔笔地对我说:“你们要知道金信晖在香港的经济与置业状况是不是?”
她有此一问,也不足为奇,旭晖对此事的紧张完全可以理解。
广州若靠不住的话,金家老爷挪动到香港来的产业,他是有权益窒淼摹?
于是我答:“对。你姐夫生前在香港与你见面的时候多,彼此是亲人,我想你自然知道得比较多。”
“大姐,”健如很严肃而坚强地对我说,“如果你仍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但,强逼自己咽这一口气委实不容易。
我依然挣扎,因此说:“我的语气有何不妥?”
“大姐,打开天窗说亮话,现今呢,我和你都以金信晖的未来亡人身分商量着如何办后事、理家业,可以。如果你还口口声声的要我把金信晖认作姐夫,我这就站起来告辞了。”
我的胸口像被人重重地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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