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劫》第17章


我都不敢再往下想。
见到这世上我唯一的至爱杰杰时,母子俩哭作一团。
杰杰长得最像他父亲,那浓眉秀目,是敬生的翻版。
每每看儿子一眼,心就抽痛。
不论如何伤心悲痛,要办的事实在多。
我带着贺杰到大宅那边去见聂淑君。
贺杰喊了一声:“大妈!”
聂淑君的鼻子一酸,又流了好些泪。
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自己骨肉的亲生父亲,感情再有裂痕,仍难敌生离死别的沉痛。
聂淑君在一夜之间,就老掉十年似。
看到了她,就像看到了自己。
贺家的儿媳子婿都齐集了,商量着要办理的后事。
聂淑君和我都没有出什么主意,由着贺聪全权办理。
到如今,万念俱灰,最宝贵的已然消逝,其它的也就不打紧了。
才办完了喜事的贺家,又云集亲友,万头攒动,办着丧事去。
不是不极尽悲哀,而又万千感慨的。
人生的福与祸,来去自如,谁能逆料。
贺敬生是真真正正算得上生荣死哀。
听说贺元勋逝世时,出殡的行列排得长长,还要劳动警察开路,惹得途人围观,看着一队队仪仗的威势,没完没了的直走了半小时,依然未看到送丧的长龙龙尾。
真正蔚为奇观。
这年头,再没有这种繁文缛节。
然,一整个殡仪馆的大礼堂都塞满花圈,祭帐是重重叠叠的封密了四边的墙,甚而无法再摆,要放到殡仪馆门外去。
瞻仰遗容时,聂淑君嚎陶大哭。几个亲属搀扶着她,才不致于哭到地上去。
我呢?经过这几日生不如死的折腾,才看到敬生这最后一面时,心碎得了无余剩,整个人变得麻木。
眼泪只默默地垂下来,似是一种自然的体能反应。
连那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像荡然无存,只剩一个躯壳,晓得随着环境的旨意,像机械人似的活动与适应着,如此而已。
前来祭奠的人如山似海。
只见眼前黑压压的一层又一层的人,我完全没有办法辨认得出他们是谁?
只微微听到了有一把沉厚亲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细嫂,请别伤心,为生哥、为杰儿,你要振作!”
然后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握得我有一点点痛。
我抬眼,泪影朦胧之中,见到一个人,似是潘浩元吧!
从前的日子,很偶然想起了乡间的潘大哥,就是这种的迷糊不清,似有还无的景像。只有敬生,才是最踏实,最能与我充沛满足的感觉。
然,这种安稳,在盖棺之后,将成泡影。
那盖棺的一刻,我的周围哭声震天。
感觉上像天崩地裂。
而我,早已魂离魄荡,伤心欲绝,呆立着不知何去何从。
敬生是土葬的。
入土为安。也只得但愿如此。
临时临急,找一块墓地是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都是财可通神,贺家捐了百万给一间雄踞在半岛一个山头上的寺观,分到了一块福士。贺敬生的坟自此就竖立在山腹之间,长年累月的荫庇着他的子孙了。
贺杰这一晚,走到我房里来看我。
母子俩相对无言。
我终于说:“杰,什么时候回英国去?”
“看情形吧!”
我自明他之所指,是怕我还未能自沉痛之中复元过来,放不下心。
“杰,明天会订机票,回去吧!我会好转过来的!”
“你会吗?”杰以忧疑的眼神看我,那么的像他的爸爸。
“我会的。看,我不是已经开始学习适应,搬回自己的睡房来了?”
贺杰点了点头。
“是真的没有想过人的生命会来去会这般急促。阎王爷令三更死,誓不留人到五更。有什么办法呢?”
“妈,你还年轻,好好的保重!”
儿子的这句话,碧海青天夜夜心。
想都不敢再想。
“你爸爸像有预感似,去世前一晚跟我谈了很多他从未交代过的事。”
“是什么呢?”
“慢慢你会知道。总结起来只一句话,他希望你好好学成之后会回到本城来。”
“那会是许多年以后的事。”
“对。可是,杰!”我望住儿子,问:“你会回来吗?”
“我会!”贺杰的答复是肯定的。
“即使在九七之后?”
“对。尤其在九七之后,那是我们中国人的地方了。”
“杰,你不怕?你真正愿意冒险?”
“谁在世上不是冒着重重风险呢?在外头,人家的国土上仰承庇荫,就不是冒险了吗?”
孩子说这话时,好象在瞬息之间长大,而成了巨人似。
“妈妈,人算不如天算。不必为那太不可知的将来而惶恐。我是一定会回来的,在这城内,我们是优秀民族,在别的环境内,可能坑尽英雄,何苦?”
敬生在天之灵,今夜一定要告慰了。
我眼眶仍是湿濡。
“好妈妈,答应我,别哭!”
我点点头,强忍了泪:“真没想过你爸爸会为我的生命带来这么多的喜悦,包括你在内,杰,我太安慰了!”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你也要保重!”
“当然,妈妈,我们拉拉手,约法三章,你等我回来,只须母子一会合,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对,只几年光景,就有贺杰长伴膝下了。
有儿女,总是个指望。
贺杰是敬生留给我的最宝贵的遗产。
至于敬生的其它产业分配,都详细地列明在他的遗嘱之内。
由贺家家族律师尤亦庭负责向我们解释遗嘱的内容。
大宅客厅内坐满了贺敬生的妻妾儿媳子婿,都是遗产的继承人。
一如敬生在生前向我透露的,他把所有贺氏名下的生意,亦即贺氏金融集团以及顺昌隆地产的控股权,都拨人敬生企业之内。
敬生企业顿成了母公司,分发A股及B股股权。
A股股份共占全公司股权的百份之七十,贺聪与贺勇各占百份之二十五,贺敏与贺智各占百份之十。
B股股份共占全公司股权的百份之三十,全部属于贺杰所有。
遗嘱内并附有声明,贺杰在未满二十五岁之前,由其母贺容璧怡全权监管调度。
敬生企业的AB股,在表决权上无分彼此。换言之,任何有关企业的决策,必须A股的大多数股份持有人以及B股的大多数股份持有人,同时投票赞成,方能通过。
股东唯一可以做的是出售其权益,即以一纸同意书,将其在敬生企业内可作的投票权以及分取红利的权益,转让他人。
整间敬生企业仍不曾为某一股东的出让权益,而影响到名下生意的操纵权。
大宅的人就算联手,亦无法把贺杰踢出局外。
此外,敬生还将他个人名下的大部份物业、土地、证券、外国债券、现金等等拨入贺氏的离岸基金之内。
这个大本营设于海外的基金,除了在税务上使基金受惠人有得益之外,也当然的起了政局变幻的保护作用。
基金属永久性,受惠人是贺家子孙。基金本位不能挪动,基金管理人同时是敬生企业的董事局成员,现行处理基金投资的经理人是全球闻名的赫特尔基金管理公司,总部设在纽约。
日后如果对此家基金公司的表现有所不满的话,敬生企业董事局可以投票更换基金经理人。
贺氏基金每年产生的利润,除有一个百分比规定用作慈善用途之外,其余由贺氏家族在生子孙摊分。规定男丁可获两份,女丁减半。
除基金之外,敬生有两笔储存于纽约银行的现款,分别为二千万美元,指定由聂淑君和我继承。
尤律师最后补充:“至于敬生兄在香港银行的两个保险箱,是分别跟两位嫂夫人联名开设的,则由两位分别继承,保险箱内的物品自然属于两位名下之物。”
对于敬生的安排,我是感谢的。
敬生企业的股份摊分上头,贺杰是个人获得最多比例馈赠的一个,他比贺聪和贺勇都多出百份之五。
此外,敬生把决策权平分给妻妾两宅,起了互想制衡的作用,也就等于名正言顺地让我跟聂淑君平起平坐了。
当然,在聂淑君方面,敬生也真的待她不薄,无论如何,四个孩子共占百份之七十的股权,也算是贺敬生对自己骨肉以及对发妻恩情的认可了。
没想到,敬生在遗产分配上头,有他的精妙心思。
他对我的偏爱以及设想的周到,竟还在我去开启了银行保险箱之后。
平日,我连敬生放在家里头的夹万都不管不理,就更不会巴巴的去开动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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