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而飞》第2章


的角落如烟雾一般弥散升腾开来。
她想,自己与父母已经做了二十多年的朋友了,想得久了,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满盈起来,仿佛一个朝朝暮暮相随的影子,美到极至,让人忍不住想去靠近,可是无论如何辛苦的努力都将是白费,而这种枉然的努力和无法遏制的期冀竟然磨了二十多年,而且还没有完,还有不知多久的枉然需要付出。所以,方令晚对爱的期冀实则是有些迫不急待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挑剔。迫不急待是因为别人眼中的方令晚总是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可令晚有一次对何洁说:实则我没有感觉到被爱,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敢爱我还是先前是爱的,可觉得这份爱倘要发展下去,恐怕的确有些难度就无可奈何地放弃了。何洁说:我想他们是从心底喜欢你,因为你美丽,也出众。喜欢可以到无以复加、登峰造极的地步,而爱你却是要受苦的,如今的男人都是要轻松的,很少有人知道是麻烦还甘愿忍受的。爱你恐怕不仅要受苦而且要受罪,你是一个不仅麻烦别人而且麻烦自己的人。
挑剔是因为方令晚显然是早熟。她好象总是躲在暗处看着周围的人纷纷上演或悲或喜的故事。显然自己的故事还未开演,可是开头、发展甚至结尾都已被假想,被琢磨了很久了。那些稚气青涩的东西就在思量中被磨掉了。所以她会觉得同龄的人总有些让她不以为然。
方令晚在别人都已经演绎起早恋故事的时候仍然是麻木的。有限的几个朋友除了何洁是稍长一岁外都是大大长于自己的,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早已飞出了自己生活的那个年代,那个正合适她年轻的岁月只是一片凋落,而她的花是开在离自己很遥远的年代,她很稚嫩又好象已经很成熟了。方令晚的那些大朋友倒是并没有完全把她当孩子看,只是觉得她显然是要比同龄人出众,便格外地珍惜她,器重她,然而终究是不把她划入自己生活的界限。毕竟她是年青人,而他们觉得自己至少已不年青了。令晚就在年青人和中年人的圈子的界线之间游刃,每一方都爱她却无法接受她,这令她再一次深感到这就象她与父母的关系。方令晚的寂寞就这样成了定局。她的寂寞使她一直痛,痛得无言却又久挥不去,渐渐成了一种病,缠得她连体质都虚弱起来了。
直到那一年她和夏行凯认识,一个不仅能够爱她且又能真正接受她,也被她热情地爱着,没有年轻人的单薄却不失中年人的醇厚情意和稳重外还有朝气的男人,方令晚一开始就隐隐认识到这将会是一场无言的结局,尽管她从未恋爱过,可她在无数次的阅读中以及后天的熏陶使得她在假想的爱情中已经和一个情场老手比较而言也毫不逊色了。
她开始将自己迫不急待的假想爱情投注到这场情惑之中。
于是一个附加了无数美丽的幻想和蕴积了多年热望、企盼以及二十年的情感酝酿在夏行凯那同样是无法自制的爱慕之下演绎了一场生动却绝对伤痕累累的爱情故事。其实夏行凯起初并非是爱上了方令晚,他只是觉得那种爱怜、呵护、欣羡不由地在方令晚的柔美和优秀面前滋长出来,甚至这份感情里面还带着些父爱般的怜恤之情,毕竟自己是中年人且有家室,那种念头一闪而过,经过理智的过滤网时终究还是知道是不允许过多停留的。要命的是,方令晚不同于其他女孩的一个特殊之处就在于敏感,那是深入骨髓的敏感,可以微弱逼真到一根头发丝甚至一袭清风,她就在夏行凯有了这个念头还未来得及将它扼杀掉的时候将她的敏感宛如横空出世一般堵了夏行凯回心转意的路。在夏行凯忙着收拾自己的狼狈不堪和惊叹方令晚的机灵的时候,她已经在筹措着自己久以梦寐的爱情序幕的开始了,夏行凯是无可遏制地跌进了方令晚的这个巨大的爱情旋涡,然而方令晚想从这个旋涡中逃出来的时候,夏行凯却用他爱的力量大大加速了它的旋转速度,毕竟一个中年男子,生活在一个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家庭里,有这样一次经历总是很难舍却的,况且面对的又是一个年轻可爱的女子,爱的同时又遭受着一种命运的惩罚,虽然这惩罚带有些桃花的灿烂甚至玫瑰的娇媚,然而那种在犹豫中倍受煎熬和艰难也可以等价交换了。更何况夏行凯对方令晚总有些一见倾心的味道,当这种一见倾心非但被应允而且被得以瞬即的回报的时候,他是无可抗拒地陷了下去,更重要的是:立即从被动而变成了绝对的主动。
方令晚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里过,有时候周末在图书馆看书看得累了就打电话回家向父母说一声,便留在学校里看看小说或是随便散散步,一两天的时间也就很快溜走了。那时候有个念管理专业的男生叫张磊,是方令晚还处得不错的一位异性朋友,张磊的个性极为开朗,经常是方令晚不回家他也陪着不回家,抱着吉它端着饮料把令晚请到草坪上,唱呀唱的,方令晚觉得他有别于其他男生更有别于自己的一个特点就是:这个人好象永远不知忧愁和孤单,任何情况下都是么快乐。方令晚觉得自己好几次有冲动想去问他:人怎么可以不寂寞,怎么可能?可每一次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方令晚觉得自己好象有点莫名其妙。张磊是不会管方令晚心里到底想什么的,他只是觉得和方令晚一起坐坐就很开心。方令晚也愿意任着张磊给她一种聊天时候的自由,任她的心思早已飞出了十万八千里远,张磊依然是滔滔不绝,不象别人那样,只要令晚稍一走神,对方就会觉察即而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你在想什么?”令晚就得迫不得已地将自己拉回来,还得补上一句“哦!没想什么。”张磊或是故意或是天生的粗心和随意给了令晚极大的宽慰和自由。这就是方令晚和张磊愿意继续交往下去的一个重要原因,张磊给的空间比较大,令晚觉得和他在一起比较轻松。
方令晚今天是精心地打扮了一下,清新脱俗不留痕迹,蓝白底碎花的长裙,素色的上衣,上了点妆却是淡到了极点的,头发柔顺过肩地披着,夏行凯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分钟,忙着打招呼也忙着打量方令晚。夏行凯挺拔稳重,年轻的时候一定也不失几分帅气,可到了这个年纪平添了些稳重儒雅又有些不由自主地衰老,那种衰老除了几道或深或浅的皱纹,更是一种神情,那种看人的眼神是有一种如蒙细纱的感觉,眼神不再明澈,不再斗志昂扬,却是锐利的,亲善的,柔和的。夏行凯穿了件烟灰色的衬衣,平整如新,没有任何的多余,连领带这一男人必备的东西,在令晚和他恋爱的一年多里也从未见过。他爱干净,人又长得高而挺拔,朴素却让人舒服。
方令晚和夏行凯在西区的一座僻静拐角的酒吧里就座。他们好象很难一起出来,方才在车上俩个人虽然是一直在说话可是却站得笔直。旁边有一对年龄与方令晚相仿的年轻人,相互依偎在一起,那种耳语几乎就象一种厮磨,女孩不时地笑,花枝乱颤的那一种,车厢里挤满了人,要想躲避这一份亲热又是无处可动了。方令晚本能地抬了抬手,小指轻轻地触到夏行凯的手掌上,夏行凯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地握住,方令晚感到了一丝安慰,是自己将手从行凯的掌里抽了回来,她知道夏行凯不仅想握她的手而且想将她整个人都拥在怀里的,顿觉刚才从心头滑过的一丝委屈便换成了满盈盈的幸福感。
这座小酒吧是令晚喜欢的,隔着窗看外面是难得的静谧和谐。酒吧很小却是在精致到了雕琢的地步的同时不失一些大气,有一面墙上挂了大大小小的镜框,原木的那一种,嵌的都是黑白照。还有一些名片和随意的签名。光是柔和的褐黄,让人在这里有一种白天和黑夜难以辨清的感觉,老板喜欢爵士乐和钢琴小品,这些对于来衬托一个约会而言是足够了,在令晚的心底至少是有些安慰了,她只是想和夏行凯一起出来坐坐,说不说话,说些什么都不重要的,她只想这样和他面对面坐着,不用抬头就可以感觉到他在仔细地看自己——这足够了。
你这两天在忙些什么? 夏行凯觉得这样长久的沉默是有些尴尬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心里很乱——四十多岁的人了,好象又回到二十几岁的样子,心思不定,毛里毛躁的。
你有没有想我……
唉……
夏行凯笑了一下,极浅的那种,脸上有些尴尬,方令晚知道他心里一定想的,但是她一定要他亲口说,她非但没有觉得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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