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命纵横》第208章


再看那战车上的黑铁塔,却是岿然不动,兀自发出咬牙切齿的呵呵声。人山人海的校军场,竟是静得如同深山峡谷一般。突然,黑铁塔一声大吼,那领黑色斗篷竟骤然鼓起,黑铁塔竟宛如一只钉在蓝天的苍鹰也似!几乎就在倏忽之间,五头壮硕的黄牛齐齐的惨吼了一声,又齐齐的倒退几步,竟是如五座小山一般,颓然倒地,激起了五团巨大的烟尘!
“五牛较力——!乌获胜——!”雷鸣般的隆隆声音又一次碾过全场。
“万岁——!”“乌获万岁——!”“大秦万岁——!”校军场沸腾了!
这时,隆隆战鼓又响,两头五彩斑斓的长鼻子怪兽踩着鼓点,竟晃晃悠悠的走到了校军场中央。“吔——!河象?”绯云低低的惊叫了一声,张仪仔细打量,五彩斑斓的怪物恰恰正是两头河象!河象是河内平原丛林中的大象,在魏韩两国的大河平原上生息,比楚国岭南的大象还要凶猛,寻常时刻,纵是十头秦川牛也敌不得一头河象!更要紧的是,河象极难驯化,除了魏国在吴起做上将军时驯化过三十几头河象,组成过一支象军外,战国竟没有一个邦国驯化出一头河象。张仪一时竟是想不出,如此两头被装扮得五彩斑斓的河象,却是如何来的?
此时,那隆隆雷声又碾过全场:“虎骑力士孟贲,出场——!”全场顿时山呼海啸,万岁之声震耳欲聋!嬴华对着张仪耳朵喊了一句什么,张仪竟是没有听清,只好笑着摇摇头往场中一指,示意嬴华只管看完再说。
正在此时,一辆战车辚辚飞进了校军场,一出场便引得一片欢呼。张仪一眼看去,便知这是一辆特意打造的精铁战车,疾驰之中竟是铁青色一团寒光!精铁战车由四马驾拉,马蹄如雷,车轮隆隆碾起一道粗大的烟尘,声势确实惊人。车上一员猛士,丈余高身材,黑色斗篷,本色铁甲,连鬓络腮大胡须,竟比方才那个乌获更是粗壮威猛!青铜战车驶过王台,车上猛士便发出雷鸣般呐喊:“大秦国万岁——!”“秦王万岁——!”张仪这才猛然醒悟,原来那碾过全场的隆隆雷声,便是这个猛士的声音,人有此声,当真是匪夷所思!
惊讶之际,又一辆光华闪烁的战车隆隆驶进。这却是一辆青铜战车,车上一人却是黑色绣金斗篷,一身青铜甲胄,头盔上的铜矛竟足足有一尺长,一脸黄色蜷曲的连鬓络腮大胡须,竟似北地胡人一般。飞动之中,青铜战车、青铜甲胄、绣金斗篷的光芒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座金光灿灿的天神,全场顿时沸腾了起来!
张仪心下生疑。此人异相,又是高贵异常的青铜战车与绣金斗篷,便决然不是寻常武士。秦国的名将猛士,张仪没有不熟悉的,可无论如何想不起此人是谁?莫非是司马错收服的巴蜀王子?不可能,巴蜀人哪有如此胡人长相?正在疑惑,嬴华爬在张仪肩头锐声喊道:“太子!太子荡——!”这次张仪却听得清楚,心中不禁便是咯噔一沉。
再看校军场,那孟贲已经跳下精铁战车,如雷之声又隆隆碾过:“孟贲举象——,为大力神开路——!”雷声方落,全场便狂热的呐喊起来。张仪周围的山东商贾们却是纷纷摇头。寻常人纵是力士,有得千斤之力,也就是极为罕见了。况民谚有云:“人无举手之力。”这硕大的河象少说也有五六千斤,如何便能举得起来?张仪博杂,素常也算得通晓武道掌故,却也对如此力道闻所未闻,不禁便皱起了眉头。
此时,却见场中那个百夫长一劈令旗,一头河象便被驯象武士赶到了一方铁板上。铁板架在四根半人高的粗大木桩上,河象晃悠上去,铁板便发出咯当咯当的脆响。百夫长再劈令旗,便见孟贲迅速脱去了斗篷甲胄,只留下一身牛皮短装,便大步走到了铁板之前,又蹲身钻到了铁板之下。全场万千人众不禁屏息静气,竟是悄无人声。
突然间,“嗨——!”的一声雷吼碾过,那头硕大的河象竟惊恐的啸叫了一声,铁板下的孟贲已经两臂伸直,铁柱般的矗立了起来!
“万岁——!”全场爆发出山崩一般的呐喊。
孟贲稳稳放下河象,走出了铁板,向北方王台一躬,便又是一声雷吼:“大力神——!生举战车河象——!扬我国威——!”雷吼余音隆隆间,便见令旗起落,那辆青铜战车的四匹驭马被卸下牵走,另一头更加肥大的河象竟晃悠着踏上了战车。张仪却是明白:青铜的硬度韧性不如精铁,所以打造战车的铜板便比铁板厚出了许多,也就是说,这辆青铜战车要比那辆精铁战车重量大出许多,再站上一头更加肥大的河象,总重量无论如何也在万斤之际!更难的是,战车之下无环无扣,难抓难抠,轮辐间仅可容常人窝身蜷伏,极难着力。如此情状,要举起这万斤巨物,当真是匪夷所思!
万众瞩目之下,但见金装大力神脱掉了绣金斗篷与青铜甲胄,也与孟贲一般,只留下一身牛皮短装。他却没有孟贲那般如雷虎吼,只是甩了甩胳膊腿,便蹲身钻进了青铜战车的轮下。校军场的万千人众大约也知道此人不是寻常力士,竟紧张得屏息了呼吸,偌大校军场竟如幽静的山谷一般。六国商人与使臣们更是瞪大了双眼,迷茫的盯着场中发怔。
静寂之中,只见百夫长令旗一劈,威猛雄壮的孟贲乌获便铁塔一般守在了青铜战车的两侧,四名驯象武士也手提长鞭,四面守住了在战车上山一般晃悠的河象。突然之间,便闻一声沉闷的嘶吼,青铜战车连同那头小山一般的河象竟倏忽升高,又倏忽降落!那头硕大的河象惊恐的啸叫了一声,便山一般的卧倒在战车上,竟拉出了一堆黑黝黝的粪便,战车却依然矗立在空中纹丝不动!
“啊——!快看,双腿都插进地里了!”一个山东商人尖叫起来。
校军场地皮原本就是夯实的硬土,更兼经年马踏兵踩,几乎坚硬得与大青砖一般无二。如此地面,双腿竟能猛然插下两尺有余,谁能不惊心动魄?一片寂静喘息之中,校军场突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人们将头上的玉冠竹冠纷纷摘了下来,提在手里弹着叫着跳着,“大秦国万岁”的呐喊竟是一浪高过一浪!
中央王台一阵骚动,便闻隆隆雷声又一次碾过:“秦王王命:赐孟贲、乌获关西虎贲大力士名号——!”沸腾的欢呼顿时淹没了校军场。
二、司马错讲述的军旅故事
没有等庆典完毕,张仪便挤出了校军场,一路快车回到府中,竟是一直没有说话。嬴华将张仪送到府门,便匆匆折马去了宫中。绯云一进府便忙着去收拾安顿。张仪独自在书房里转悠,也不去处置那些积压的公务,竟是不明不白的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用过晚饭,张仪兀自不能平静,便驱车来到上将军府。家老见是丞相来到,竟没有通报司马错,便将张仪径直领到了书房。
灯下,司马错正在与一个年轻的武士说话。张仪眼力极好,一眼便看出,这是日间在校军场指挥大力士的那个百夫长。司马错见张仪来到,连忙迎到廊下:“我已等候丞相多日了,快快请进。”张仪打量着司马错笑道:“倏忽三两年,上将军如何便如许风尘?竟是白了鬓发?”司马错笑道:“我无丞相胸襟,自是老得快了。”说罢便请张仪入座。那名年轻武士站了起来一躬:“骑士百夫长白起,参见丞相!”张仪见这年轻武士生得肃杀厚重,一顶头盔却是比寻常武士高出了半尺,凛凛身躯竟是威武非常,便不觉有些喜欢,点头虚手一礼,笑道:“可是郿县白氏后裔?”白起道:“正是。”张仪又道:“可识得白山将军?”白起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司马错笑道:“白起素来不张扬家世,白山将军,正是白起的族叔。”张仪笑道:“原来如此,却也是自强秉性,好事。”白起便向两人一躬道:“上将军、丞相,公务已毕,小军告辞了。”司马错点点头:“去吧,转告孟贲乌获,较力不是军功,无得轻狂才是。”白起答应一声,便大步出门去了。
张仪笑道:“一个小小百夫长,竟蒙上将军接见,可见器重了。”
“丞相不喜欢他么?”司马错笑罢却是喟然一叹:“这个白起啊,可是了不得呢。从军较武便勇武过人,更难得的是,对兵法战阵竟是天生通晓一般。遴选锐士进攻巴蜀,我原是要他做千夫长的。可这白起,硬是要从伍长做起,说是没有军功,宁不升迁。果然也是,连续一路打下来,他竟是战战斩首五人以上,按说也该做千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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