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屐痕》第27章


同仁中有不少的汉子,平日里一付铁钉子也咬得断的人,一旦在国外得病,不少人都要泪流满面,说是怕碰见身在他乡为野鬼的境遇。平日里,我对此颇不为然,不是国际主义者,讲究“青山处处埋忠骨”吗?何以如此?同时,我倒是见过不少死人场面的,在凉山的民主改革,康巴的平叛斗争,再似公路的放炮、塌方、滑坡、泥石流、车祸,在当领导的过程中并没有少见过各种惨烈场面。就是到了东非大陆,也不时见到游牧民族的马塞族人,他们男女老少,赶着成群的牛羊,男人手里执着一柄颇像钢叉的东西,逐水草随气象而居,不断地迁徙,这个过程中,不少的人当然也有死亡,他们的死法,到颇如我们川人中一些洒脱汉子说的“沟死沟埋、路死路埋,狗肚子是活棺材”的景况。而今自己一病,一种慌乱之情,竟油然而生,变得特别思家,特别怕死,是因为什么呀?
一周之后,病情终于平复,各种怪念头,也陡然消失。病中的写申请回国之报告亦未交付。
在我去东非两年多时间中,不少人倒是病后申请归国的,至我走时尚未加入摆子方阵的,除医生外,尚有二人,究竟何种原因,是因为他们有天然免疫力,不了解,而医生不病之窍门,我私自问过,原来稍有不适,他即服药,兼以平日注意营养,室内药物多,所蒸发之气味,使蚊虫进入者较少,是真是假,就不知道了。
有趣的是一位同仁,人年轻,体健壮,在坦桑尼亚去的次月,即开始打摆子,妙在每月一次,众人称之为“月经摆子”,反而忘却其真姓名了。一年多一点,其人回国,走时恰逢他的摆子期,又在飞机上发作,幸有同行者知道,急用其备用的青蒿素和一次性针管,马上注射,致无事,归国后,他来信说明情况,于是,项目办作规定,凡回国之人,安排必两人以上,同时,每人要自带六支针剂,六枚注射器,以备应付。
之后,我两度再发疟疾,但已不似第一次的慌乱。一为次月,即9月上旬,又一为次年1月末,离春节不远的日子。可算作怪骇的,在疟疾前后,多作怪诞之梦,心绪不宁,特思家人,总是感到可能不行了。这种心理的阴影,总是无法消除。古人说‘疟不病君子’,这话也许不对,不过,如我等小人打起恶性摆子来,心里确实发慌,想作秀于君子之态,也十分的困难。
据资料,坦桑尼亚面积九十九万平方公里,人口两千四百万,虽近赤道,但大部分国土为高原,非洲第一峰高达5895米的乞力马扎罗山即在该国,雨水充沛,气候也好,作物丰盛,我们常议论,就是不种庄稼,不做农活,在坦桑也绝不至饿死,各处均可见极高大粗壮的芒果树,硕果累累,香蕉、木瓜、木薯、到处可见,玉米、小麦、豆类是随时可以播种,森林面积覆盖亦广,但是,疟疾似乎已经变成了最大的杀手,我们也颇惶惑于为何这一多发的常见的病,人们为何没有好的办法?
十八、荆棘载途
生病之后,我的平和心态大减,所以浩然有归志了。但是工作仍多,因为其间又为业主修一个小型机场。原来不曾修过机场,后来才知道,也是一个修法,无非技术标准要求不同而已。这个机场只供升降一种四个至六个人用的小型双翼机,有业主的人物及洛普兰邀请的专家到项目,包括德、意等国的有钱的承包商,他们都颇不耐烦于乘坐汽车或火车的,就乘座这种飞机。其实是并无所谓航班的,只是不时有一架固定的飞机而已。驾驶员为一意大利人,常与其漂亮女友来我们住地打乒乓球等。
九月中旬,我正式向‘三把’提出,是否可以安排我于近期返国,因为事也不是很多,因之与王试工相约,决定两人一道返回。但‘三把’说,王试工可以回去,我则一定要等明年翻春之后,因为马上要开展油路铺筑工作,而此事似乎又属于我的强项。这之后,‘三把’不时前来,问我此项目之真实看法,我以为预后不良是必然的。‘三把’默然。之后告诉我欧文电站,亦已险象环生,原有之承诺多不能落实,应业主要求,似陈董兼总可能要御驾亲往,前去挂帅了。
‘三把’问我的看法,我说,可能为机制问题,与何人挂帅似无特别关系,如你在此,进度仍不理想,不是你不对,而是不知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呀。于是,我们俩又改谈《圣经》。
王试工走后,我颇不自安,觉得到底少了一位帽儿亲的挚友。于是正式写一申请回国报告。迅速获得批复,是总部讨论,不让离开,明年之后再议。晚上又召开大会,办事处主任讲,‘三把’讲,原经参讲,之后小王经又讲,又说了一大批制度,管理之类的话,原来他们的那位陈董兼总有复电,于工作有责难也。我知道,中川国际公司与乌干达欧文电站及坦桑之基汉斯一号合同,是他们在非的最大项目,双双都不景气,不能不令其感到麻烦。上面责怪下面,下面就直接对准各生产者,所以,才有这次大会。听了讲话,心里的感受是在荆棘载途之中,还来玩这一套,所说的内容大都属于法盲的梦呓,是一些随意性的规定,是一套封建作坊与西方管理中糟粕的混血儿,所以,听后觉得他们无聊。
谁知起床之后,先是马二先生来,问以对开会说法之意见,我倒是直接谈了看法,他慰问了一番。过一会儿,小王经来,表示昨晚上开会决不针对各老同志,他是更是一贯尊重我等等。第三说,目前决不要走,今后走如天气冷,可另改航道,直去成都之票等。又属以写明年之计划安排等,以为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十月开始,雨季已至,时有狂风暴雨,工作之困难亦多,但既已承认不走,当然继续工作,继续生活。不过,颇无聊赖也。偶尔也去看一下电视,但一为连续剧,充满戏说,不能看完;一为外国电影,原文版本,话不懂,所以,只好去看‘看点’了;三则为各类毛片,以为久看无聊。所以,每日一有空暇,就回忆旧事,写了不少的回忆录。
某日又被通知去洛普兰开会,因为伦敦马克先生又来了,伯先生亦在,为记录人员,高监已是木坦戈氏了。伦敦马克先生也不像去年之状态,有一种疲惫之感。讲的内容一为前期工作之回顾,二为今后之安排。我亦未听,之后黄翻说,伦敦先生说,‘如果密斯脱陈的工作不多,今后我们愿请作顾问,’他们将付报酬云。我一笑置之。马二先生告知我,我听伯先生说,伯将离去,原来之结构工程师易人,将更换为一个叫约瑟夫的来搞,伦敦先生说,我应参与其事,因资料应由各普兰提供,我参与实为洛普兰工作,他们之报酬颇丰。
我只好说:“二先生,我一不懂英人规矩,二不懂外人生活,三则无法交流,在此工作已感不耐,那儿还去卖给他人。”这一事的直接效果倒是公司觉得我更不能马上回国了。两天后,听见伯先生已跳槽,我想到伯先生在此的一年多,也怕是天下无人,遂使竖子成名的效应吧。恐怕在此,于我这位中专学生也是如此。
不久之后,在清理资料时,发现监理供应之各种资料亦有问题,于是一个新的头衔又落在我的身上,‘三把’等安排,我专门搞关于索赔的事情。‘索赔’是一个工程监理学中的专有名称,顾名思义,是索取赔偿或要求赔偿的意思,是一种经济行为,也是一项管理业务,对于承包商而言,通常是指通过正当手续要求业主偿付施工中所造成的额外费用。国际上在承包工程中坚持平等原则,所以,只要理由正当,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而且,索赔进行得好,往往可以扭亏转赢,反负为胜。因为项目计算,认为亏损已成定局,于是安排我作此工作,说是今后可以根据赔付额度适当予以奖励。我开始之后,他们除去为我提这方面专门资料外,又有一名三会居士作为我助手。大约两个月,我倒找了他们提供的图纸、规范、合同中的矛盾数十处。他们又要我将索赔事的资料,编一文稿,称之可作今后之教材。我亦奉令行事。
春节前夕,‘三把’以及原经参相继来此告别,问之,为休假也。询以我何时可走,答曰,明年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之后,也只好如此。小王经来,告以可以暂停索赔工作,转而作决算工作之准备,又只好如此,马上转轨。我想,不过是因为挣钱,听人使换是必然的,于是,又潜心作工程决算图纸。
1996年之2月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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