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没有911》第29章


作为丈夫,他想去承担全部,但能力所限让他异常内疚。其实多数来陪读的中国太太由于经济原因,在中国餐馆打工,赚些零钱贴补家里。这样的日子会好过点,可陆文博不想让新婚妻子刚到美国就吃苦,他很矛盾。平时外向的他现在却非常内敛,所有担忧都闷在心里,独自承受压力。他变得沉闷,团聚带来的喜悦开始消退。
晏茹都看在眼里,她猜到陆文博的苦处。出国的故事她听过太多,知道中国人生存的艰难,她准备好来吃苦。其实在答应和陆文博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陆文博一无所有,她看重他的人品、他的才华,愿意跟他一起吃苦,而且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过上好日子。她不想成为负担。
“我想去餐馆打工。”晏茹和陆文博商量。
“怎么突然想起要打工?”陆文博觉得意外。
“我出来之前就听说没有打工的留学生活是不完美的,我要去体会打工的滋味。”晏茹做了个卷袖子的动作,“我作好刷盘子的准备了。”
“你把家里的盘子刷干净就行了。才来几天,好好在家里休息,顺便练练英语,申请法学院是大事,不能耽误。”陆文博故作轻松。
“你就让我去吧!我知道你奖学金不多,我们这么大花销,坚持不住。我打工能补贴家里,还可以为上法学院攒点学费。”
“奖学金是不多,但省吃俭用能应付。打工不是好玩儿的,你肯定吃不消。”陆文博不同意。
说服不了陆文博,晏茹干脆让周济民帮忙找活。周济民推辞不过,推荐她到一家附近的中餐馆当服务员。生米已经煮成熟饭,陆文博也只好接受。
第一天去上班,陆文博开车送她去餐馆,并恳求餐馆老板和其他中国人多照顾晏茹。整个晚上,陆文博在图书馆里看不下书,担心晏茹吃不消。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他就来餐馆接她。走进大厅,看到晏茹单手擎着大托盘从厨房出来,上面还有三盘菜。托盘大得出奇,同晏茹瘦小的身材不成比例。陆文博上去要帮她一把。
“不用,我能行。你帮我反倒不好弄。”她紧走了两步,把托盘送到靠窗的一桌。“这是最后一桌了,你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完。”
看着晏茹忙里忙外,陆文博心里酸酸的。
终于下班了。他们和每个人打了招呼,出了餐馆。
“累坏了吧!”陆文博不是滋味。
“不累,老公,你猜怎么,我今天赚了50美元!”晏茹脸上荡漾着笑容。
“今天不是培训吗?难道是带薪的?”
“是培训。不过我学得快,老板看我没问题,让我单独做了几桌,小费又好。你高兴吗?”
“高兴,高兴。”陆文博望着妻子,心里矛盾之极。
回了家,陆文博看她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忙着帮她按摩。
“你怎么举那么大一个托盘,我都不一定能行。你上菜不能一个一个吗?”
“主菜必须一次上齐,没事,习惯就好了。哎哟,你轻点,疼!”陆文博心里像翻了五味瓶。
“都说钱是臭钱,一点没错。这钱脏兮兮的,带着油烟味,真有点臭不可闻。”晏茹努力打趣,不让陆文博担心。
“不行就别打了,咱们何苦遭这份罪!”
“不行,老板看着周济民的面子才给我这个位置,不能说退就退。再说50美元不是小数目,这钱一定要赚。今天是第一天,慢慢会适应的。”晏茹忍着疲惫,言语中透着坚定。
端盘子不轻松,晏茹每天腰酸背痛让他心疼,却不能替她。陆文博只能尽量承担家务,晏茹上下班他都抽时间接送。打工辛苦,晏茹以苦为乐,每次回来都借着餐馆见闻讲些笑料。
中国餐馆的美国人最熟悉的菜恐怕就是Kung-Pao Chicken(宫保鸡丁),Sweet and Sour Pork(甜酸里脊),Hot and Sour Soup(酸辣汤)和Egg Roll(类似春卷,但是比春卷大,其实是东南亚的常见食品)。餐馆为了适应美国人的口味,对这些菜进行了加工改良,完全变了样。很多人每次必点这几个菜,好像它们就是中餐的全部。
至于蔬菜,美国人通常用白水煮过,蘸着盐吃。很多人不了解中餐馆里多种多样烹调蔬菜的办法,特意要求厨师把豆角、西兰花、菜花等用水煮熟,蘸着酱油、盐或沙拉酱吃,每次都弄得晏茹哭笑不得。有人千叮咛、万嘱咐,提醒厨师不要在菜里加MSG(味精),否则对身体不好或有过敏反应。还有人吃白米饭一定要加酱油,否则味道不够重。中国人对美国化的中餐馆很少光顾,相反,美国人对改良的中餐情有独钟。所以,判断中餐馆地道与否,看看里面坐的顾客就可以了。
说起小费,越是住富人区开豪华车的有钱人越抠门。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小费从不吝啬。有一位白人小姑娘是常客,每次只吃十几美元的饭菜,却给六七美元的小费,成为餐馆最受欢迎的顾客。印度人吃饭几乎没有小费。中国同胞一般比较慷慨,大概因为多数人都有打工的经历,知道其中的辛苦。
晏茹为了多赚钱,又找到另外一份工作,几乎白天晚上都在忙。她也因此交了很多中国朋友,相互照应。端盘子的多数是拿F-2签证陪读的,大家时常谈谈签证感受,交流国内的信息,相处倒也融洽。晏茹不那么孤单,陆文博也觉得欣慰。只是晏茹有时候抱怨大家的话题反反复复就是围绕小费,今天这个人给少了,明天那个人给多了,单调无聊。因为苦于谋生,大家似乎都格外看重那几块、几十块钱,忘记了计划并期待今后更光明的日子。晏茹想得清楚,打工赚钱可以暂时满足生存需要,但不是长久之计。它最多只是实现目标的手段,开创未来的敲门砖。她不会像很多人那样满足于打工的日子。她要跳出这个圈子,让美国的经历真正为自己创造价值。
紧巴巴的日子不好过。作为国内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做着和高中生差不多的事情,都只是为了生计。无论未来多美妙,吃苦多必要,过程总让人难以适应。它挑战人的忍耐极限,很容易挫伤人的自尊心和自豪感。换个角度,它的教育意义却又异乎寻常。习惯于依赖父母的年轻一代,走出国门后犹如断线的风筝,承受着全新环境带来的挑战。生存的压力和艰辛让他们逐渐明白,作为成年人,要承担起成年人的责任,养活自己就是所有责任的核心。这其中培养出来的毅力与韧劲是留学生活的重要财富。
二十八 Silver Spring
1999年寒假转瞬即逝,春季学期很快开始。陆文博不再管理机房,转而为系里教授做助理研究员,从事书籍编纂和大型项目的调研工作,工作强度和责任远远超过管理机房。他要按时完成每周、每月进度,定期向教授汇报。
社会工作是个以实践为主的职业,专业课的学习和实际工作紧密结合。春季学期开始的实习课是一门必修课,每个学生需要选择一个社会福利机构,在指导老师的帮助下进行社会实践。社会工作对语言能力要求极高,一个词,一句话,一种语气,都可能会对工作效果产生影响,许多母语是英语的美国人都很难做到恰如其分。陆文博在课堂上能应付自如,但是现实世界毕竟不是课堂,他要知难而上了。
同学卡蒂要去一个叫“Silver Spring”的社区中心实习,实习小组还剩一个名额,卡蒂介绍陆文博去面试。
给他面试的老师叫玛丽·托马斯,是中心唯一的专职社会工作者,也是仅有的几个白人之一,业余时间她也在陆文博的学院任教。中心里黑人居多,多数人看到他亚洲人的面孔,觉得新鲜,上下打量。办公室里,玛丽正埋头工作,看到陆文博,热情地让他坐下。玛丽身材不高,胖胖的,戴着眼镜,显得精干和职业。她先介绍了社区服务中心的情况。中心有小学、诊所、体育馆,还提供临时性工作,发放救济食品、衣物等。
中心的工作人员绝大多数是黑人,中心主任却是男性白人,这在白人主导的美国社会并不少见。面对繁杂的社区事务,实习的学生变成了主力。工作对象包括黑人、白人、拉美血统和亚洲血统的移民,他们属于不同的社会阶层,除经济困难,还存在吸毒、酗酒、家庭暴力等诸多社会问题。
这里是典型的低收入社区。社区的主要居民是黑人,还有拉美和亚洲移民。社区是多年前一位信奉社会主义的市长提议修建的,他坚信政府有义务帮助底层人民,缩小贫富差距,消除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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