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乱》第740章


三十名来自博陵军的护卫一个不落,尽管每张脸上都染满了灰尘,却没有人发出半声抱怨。侯君集想试试他们的骑术,几度在跑动中更换坐骑,以便将众人甩得稍远一些。每当他带着几分得意停下来休息,总是发现众护卫排成长长的一条线缀向自己靠近,不疾不徐。
这些博陵子弟的骑术个个居然都好到了如此地步?侯君集不甘心,又反复试了几次,每次的结果都差不多。有人跟得他很紧,寸步不落。也有人落得稍远,只能看到一缕烟尘。但每每他把坐骑的速度放缓,护卫们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重新凝聚成股。
当队伍走到灵丘的时候,侯君集没机会再试了。前方已经是刘武周的地界,哨卡林立,他必须与护卫们互相扶持着才能过得去。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在多次暗地较量的过程中,他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一些门道。并不是每个护卫的骑术都像自己一样好,而是他们采取了一种非常稳妥的行军策略。有两个身手最好的人紧跟自己不放,另外两个骑术较好的人缒在队尾。每过一段时间,队首和队尾互换。这样,无论自己怎么加速,只要不能把所有人都甩开,博陵精骑总有办法将其他弟兄收拢起来。
想通了此节,侯君集不得不承认博陵军比自己麾下的飞虎军还要强悍的事实,心里的傲气一扫而空。当他开始把这些人视作同伴后,才蓦然发觉自己居然一路上没怎么跟同伴说过话,甚至连带队的两名博陵小将的名字都没问过。
“这位仁兄贵姓?”趁大伙在溪流边饮马的机会,侯君集走到侍卫们的头领面前,拱手施礼。
那带头的侍卫被他前倨后恭的怪异举止吓了一跳,赶紧侧开半步,肃立抱拳,“免贵姓杜,博陵军骁骑营左五旅三队队正杜九成,见过侯将军!”
“杜队正不要客气!”侯君集性子虽然冷傲,却肯佩服有本事的人。伸手托住杜九成半躬下的上身,笑着说道。“这一路辛苦各位弟兄了。前方是刘武周的地界,如何走,侯某想听听各位的看法!”
“如何走,侯将军尽管下令。我家大将军早就吩咐过,要我等唯侯将军马首是瞻!”杜队正是个实在人,没等侯君集客套完,立刻郑重地回答。
“是这样!”侯君集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草草地画了张舆图。“按照我来时的记忆,翻过前面的土丘再走三里左右,会有一座木桥。刘武周安排了不少人在那收过桥钱。如果绕行的话,咱们得向南多走四十里……”
“闯过去便是!”杜队正想都不想,傲然道。
“硬闯?弟兄们可能会有损伤?”侯君集皱了皱眉头,有些犹豫地问。如果身后带得全是飞虎军精锐,为了节省时间,他肯定要强行闯卡。但去求援的路上,护送他的飞虎军士卒几乎阵亡殆尽。这年头训练一名合格的骑兵非常不容易,如果带着博陵弟兄硬闯刘武周设立的哨卡,一旦损失太严重了,对李旭那边将不甚好交代。
杜九成冷笑了几声,脸上看不到半分畏惧。“侯将军不要顾虑。临行前,大将军叮嘱过我们,能节省时间尽量节省时间。你尽管下令,我来组织弟兄们!”说罢,他冲着溪边洗脸的一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军官喊道,“薛兄弟,检查马鞍,收拾好兵器!过了山丘后会遇到哨卡!”
“诺!”姓薛的低级军官迅速站直身躯,肃立领命。然后快速跑开,将军令说于每名弟兄知晓。二十八名护卫手上的动作立刻紧张起来,一丝不苟地开始检查行装。小半柱香时间后,薛姓军官跑到队正杜九成身前,昂首禀告:“杜队正,博陵军骁骑营左五旅三队队副薛轨复命,三伙弟兄整饬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先吃饭,给马也喂些豆子。吃完饭人休息半刻钟,再遛半刻钟马。”杜九成回了个半礼,紧接着下达第二道命令。
虽然身边只有侯君集一个外人,队副薛轨依旧恭恭敬敬地接令,传令。得到上司指示的博陵士卒从空闲的马匹背后取下一个小包,将人都舍不得吃的腌黄豆倒出半斤左右来,用手捧着放到战马的嘴边。伺候坐骑吃饱了,又拉着缰绳在溪流边缓缓走动,顺气,饮水。仿佛那些畜生是自己的亲兄弟般,照顾得无微不至。
不懂得照顾战马的人不会是好骑兵。侯君集是行家,看了博陵士卒的动作,便知道一会儿大伙闯关的把握又多了几分。佩服之余,他也放下架子,主动与博陵士卒一道伺候战马,准备出发。半个时辰后,大伙风一般卷过年久失修的官道,只有三十一人,气势却不亚于数万大军。
木桥上的哨卡前几日曾经被侯君集应闯过一回,最近明显加强的戒备。听到马蹄声,五十多名税丁立刻举枪列阵,在木桥中央排成厚厚一堵矛墙。领军的小校扯起嗓子,大声呼喝:“什么人?停下!不想死就停下!”
他没听到任何回答,只看见一道浓烟向自己扑来,越扑越近。疾驰中,博陵士卒从背后解下角弓,搭上羽箭。侯君集不给他们发任何命令,他知道给这样的精兵发号施令纯粹多余,跟着大伙的动作举起弓。弓弦声响起后,木桥上响起一片惨号。守桥士卒抱头鼠窜。没等惨号声传开,侯君集一马当先冲进敌军空隙,收弓,拔刀,泼出一团血光。杜九成和薛轨两个紧随其后,渗入侯君集闯出来的缺口,打马,盘旋,将口子越扩越大。
税丁们哪里遇到过如此阵仗,乱纷纷从桥上退了下去。博陵骑兵风一般冲过,从背后追上税丁,手起刀落,一个不留。
一道哨卡的五十名守军连报警的号角都没来得及吹响,便被杀了个干净。博陵军护卫马不停蹄,立刻簇拥着侯君集冲向下一道哨卡。在懒散惯了的对手们做出正确反应之前,放箭,挥刀,闯卡,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当第一声警报终于响起时,这支队伍已经再度进入河东人控制的地界。
三天后,他们从内侧看到了娄烦关的城墙。沿途杀敌超过两百,自己方只付出了遗弃四十五匹战马,轻伤七人的代价。闻讯赶来接应的长孙无忌甚至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将众人打量了好半天,才感慨地说道:“早听说博陵军乃天下至锐,没想到竟强悍如斯!君集好运气,竟然有机会与博陵精锐并肩作战!”
连续目睹了无数奇迹后,侯君集早就不再说任何赞叹的话了。笑了笑,急切地追问:“关上的情况如何?敌军攻得还那么急么?二公子在哪里?长孙兄速带我去见他!”
“狼骑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了。早在三天前,始必便失去了破关的信心。一些室韦人仍在恋恋不舍,但士气……!”长孙无忌不屑地摇头,三言两语便将最近的军情介绍清楚。“君集且随我来,这两位将军,也请随我去见见我家主帅。剩下的弟兄先跟着我的人去用战饭,营帐、热水等杂事,都会有人替诸位安排好。”
众亲卫齐声道谢,然后按照长孙无忌的安排去军营休息。队正杜九成和队副薛轨两个随同侯君集一道,径自去见守关主帅。李世民正等得心急如焚,听闻侯君集已经返回,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赤脚从寝帐中迎了出来。看到心腹爱将满脸风霜,形销骨立,忍不住以手拂额,闭着眼睛说道:“君集,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你陷入敌手,今生再无机会与你痛饮了呢!这几天日日我后悔不该拍你去冒险。天可怜见,你我兄弟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闻听此言,有股暖流潺潺从侯君集心头流过。无论眼前这位二公子对待别人如何,对自己和长孙无忌等,却是如手足兄弟一般。他赶紧上前躬了下身,大声回应:“劳赵公挂怀。君集幸不辱使命。”
“我知道,我知道君集从不会令我失望!”李世民欢喜得像个小孩子般,围着侯君集等人绕来绕去。“这两位壮士一定是护送你归来的博陵英杰,赶快随我到军帐内坐。来人,拿孤的酒盏来,孤要亲手给君集和两位壮士敬酒!”
“谢赵公!”侯君集又楞了一下,再度致谢。杜九成和薛轨何曾与级别如此高的官员一道吃过酒,也慌慌张张地学着侯君集的样子,躬身施礼。
“两位壮士不要客气。孤与你家大将军乃骨肉至亲。进来坐,进来坐。酒立刻便能温好,军中无菜,且嚼几块烤肉果腹!”
二公子莫非欢喜得忘形了?侯君集狐疑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了长孙无忌。他记得李世民的封号为赵公,与王爵还差了两级,按礼法,绝对不可用孤来自称。一旦被言官抓住把柄投诉,唐王李渊即便有心维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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