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旋转在深圳的陀螺》第19章


对于她,我只是鼓励她多看,多写,先模仿,再创新,形成自己的风格。
后来她还是走了,也许是因为生存的缘故,她进了一家商场,一个月站二十六天柜台,十千四,比在杂志社强多了。
她走了后,还依然打电话给我请教写作的问题,我想,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一定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
但愿她很快能写出一手好文章。
第三十六章 采访“秋菊”
因为在一些杂志社上发表了一些东西,于是也与一些编辑混了个脸熟,虽然不曾唔面,但是我和他们通过伊妹儿进行着沟通。
我在《打工仔》上发表的那篇文章《许艳》之走,很快引起了不少读者的反响和支持!
于是那位主编又给了一个任务,于是我又跳上了一条采访秋菊的路——+—
深圳。横岗。一间破旧的出租屋里。
屋里很乱,墙角乱七八糟地堆满了的东西,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女子坐在床沿上,正在全心地给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喂奶,她的头发乱蓬蓬,眼角似乎还残存着余泪,一张与实际年龄极不相称的脸上写满疲惫、失意、沧桑,显得无比的老气。只有她的一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特别的东西。她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每次说话都是欲言又止,可是一旦她拉开了话闸子,她就再也止不住……
这就是俐俐,一个来自湖北的打工妹。上天象是故意捉弄她似的,把所有的苦难都一起加给了她。她的身世,让人垂泪粘襟,让人扼腕叹息,让人无限同情。
三年前一个美好的春日里,二十岁的俐俐和村里的几个女孩子一起来到了深圳打工。几经辗转,几个老乡都分散了,俐俐最后进了一家日用品厂,做了一名普通的包装工人。在那里,她认识了也是湖北老乡的阿保。因为是老乡的缘故,他们走得很近,阿保性格开朗,虽和她同龄,却似一个大哥哥一样对待她,这让远离家乡的俐俐感到了一种无言的温暖和依恋。后来他们就买了拖糖,正式拍拖了。
因为那个厂的工资不高,懂点印刷技术的阿保很快就转了厂,进了广之新印刷厂,做了一名过胶机机长。而俐俐还在原来的工厂上班。好在这两个厂隔得并不远,于是他们就一起在外面租了房,开始了两个人甜蜜的生活。
去年劳动节,俐俐就和阿保商量着请假回家结婚。他们用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办了十多桌酒席,来了一百多个客人,很是热闹。阿保一家也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既漂亮又贤惠的媳妇。村里的人都说阿保命好,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阿保一家对她呵护备至,衣服不让她洗,饭菜不让她做,好吃的给她留着,连床铺都给她铺得好好的。
俐俐没事就和阿保到处串门,乡亲们格外热情,每到一家,都是盛情招待。
夕阳西下的时候,阿保就陪俐俐到附近的一些地方散步,这里依山俯傍水,风景格外美丽,俐俐一想到以后自己就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生活一辈子就止不住一阵兴奋。
蜜月总是如此短暂。
很快,阿保就和俐俐一起携手回到了深圳上班。回深圳后,他们名正言顺地和几个老乡一起租了房。虽然他们两个人的工资都不高,但他们还是相找携相扶,精打细算,将小日子过得滋滋润润的。
没多久,俐俐就怀孕了。阿保对俐俐就更好了,不管工作有多忙,他总是在走之前将俐俐先服侍好,一回来,就忙上忙下,忙完了就陪她说些悄悄话儿。就要做妈妈了,俐俐心里的那个喜悦劲儿就甭提了。
俐俐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她就发现阿保的身体一下子虚弱了好多。脸色开始变得腊黄,腹部常常隐隐作痛,脸上还常挂着豆大的汗珠。可阿保整天还是忙进忙出,细心的俐俐不知有多心疼,于是她就告诉阿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劝阿保去看看医生。
阿保看了看俐俐的肚子,说:“你又是不知道,我一请假,这个月五十块钱的全勤奖又没了。应该没什么事的,过几天再看看吧!”俐俐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几天后,阿保更加虚弱了。各种病痛随之加重,四肢无力,还常感到眼前似乎晃荡着金星。这次,不要俐俐多说,他就向主管请了一天假,和俐俐一起去了一趟市第二人民医院。在去医院的车上,阿保依然很乐观,还不时逗俐俐开心。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了。阿保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这种病是由化学物质,特别是苯系物等引起的,这是一种职业病。医院告诉他们,他们目前对这种病还没办法治疗。他们只好失望地回家,然后他们又去找了好几家医院,结果还是失望。深圳没有能够治疗这种病的医院。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花去了好几万块钱医药费。厂里给的那五万块钱也早花光了。
一心盼着治好病的阿保只好给老板打了求助电话。他那无力的手颤拌着抓起了话筒:“钟老板,先借点钱给我吧,等我病好了,给你打一辈子工都行啊。”钟老板一听,就在那边冷冷地挂断了电话。阿保一时气得满脸通红,气都喘不过来。幸好医生就在身边,赶快插痒气,静脉打点滴,阿保这才活了过来。
俐俐气极了,抓起电话又打。钟老板怕出人命,只好约她见面谈。
怀了七个月身孕的俐俐只好腆着个大肚子,转了几次车才到了广之新印刷厂的门口,谁知保安却不让她进。俐俐很气,想闯进去,没想到保安竟然拉动了自动铁闸门,她一下就给拉倒在地,痛得“哇哇”直叫。当时,厂里的人事经理也在场,竟然没人管。幸好一个好心的工人帮忙报了警,警车风驰电掣地赶到,工厂才将她送到了医院。做了些常规的检查后,俐俐就想走,一位医生就劝她:“你怀了七个月的身孕,小心惊动了胎儿,还是住院观察几天吧。”俐俐摇头拒绝了,她哪能住院呢?她还要回去照顾病重的阿保呢。
因为深圳没有能够治这种病的医院,他们只好暂时回到出租屋。会上网的俐俐很快就从网上查到了武汉铁路医院能治这种病,再说湖北又是他们的老家。得知这个消息的阿保和俐俐就象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很快回家变卖了家产,赶到了医院。一到武汉,阿保的病情就急剧恶化了。
他们一面筹钱,一面住院。家产卖光了,亲戚借遍了,朋友借遍了,村里人借遍了,他们艰难地筹着每一分钱。可是阿保的病情依然丝毫不见好,一位医生只好对俐俐说:“如果你们还不走,只怕连家人都见不到了。”阿保还想继续治疗,俐俐只好骗他:“咱们回家乡太和医院治吧,那里空气好,对病有利。”这是俐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骗他。背过身,她泪如雨下。
阿保回到家的当天,就一口气咽了下去。俐俐哭成了一个泪人,阿保的一家人也都哭成了一团。家里早已变卖一空,在村人的帮助下,俐俐才将阿保安葬了下去。
阿保死了,留给俐俐的是一个在肚子里还未来得及出生的女儿,八九万块钱沉重的债务,以及阿保那颗不甘于死亡的魂灵。阿保整个病重期间,一共花去了14万多元,而广之新的钟老板在给了五万块钱后,再也没有理过他们。为了给阿保讨一个说法,让阿保的魂灵永远安心,女儿出生后,俐俐再一次来到了深圳。
在俐俐的要求下,一些医疗机构先后来到了广之新印刷厂。通过调查,他们得到的结果是让人寒心的:就生产工艺来说,阿保工作的整个二楼只装了两个小小的排气扇,炎热的夏天也只有一个电风扇;就劳动过程来说,整个工厂没有任何安全措施,员工还要经常加班到零点;就生产环境布局来说,上光部过胶工位(阿保生前工作的工位)测出甲苯(皮)的浓度高达1838mg/立方米,其它工位也分别测出浓度为409mg/立方米和180mg/立方米。而卫生标准是每平方米不超过100mg。由此可见,整个车间的甲苯浓度都是超标的,有些工位超标非常厉害。阿保做为一名过胶机长,他每天都要接触大量的气味扑鼻的天那水和胶水、光油、磨光油。阿保长期置身其中,身体深受其害,他健康的体魄就是被这些万恶的甲苯慢慢地吞噬的。
他们又对阿保的同事们进行了一番体检,结果发现不少人体内的甲苯含量也严重超标了,这无疑是一个疾病的讯号。
广之新的钟老板已经连续三个月没有给员工发工资了,但是员工们还是自发地给阿保捐助了六千多元,虽然这对于阿保昂贵的医药费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但这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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