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第20章


住了水生蜥蜴的吻,一只手将吻尖稍细的地方牢牢握住,另一只手伸向吻与头部的连接处。然后,他将右膝伸到吻中部下方,用尽胳膊的力量把吻向下折弯。他耗光了所有的力量,终于感觉到长长的吻骨断裂开来,涌出的鲜血渗进凉沁沁的海水中。托雷卡咬了一大口,将吻上最后一丝粘连的肌腱和骨肉咬断,使它同水生蜥蜴的身体完全分离。水生蜥蜴的尾巴疯狂地左右摇摆,但托雷卡立即转身逃开,将吻扔下,任它往海底掉落。水生蜥蜴失去了进攻的利器,试图用血淋淋的断嘴来戳托雷卡。但一番徒劳后,它心灰意冷地游开了。
托雷卡确实给了水生蜥蜴致命的一击,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受了同样重的伤。他踩着水检查了一下大腿和尾巴上的伤口。伤口还在流血,但好像都不算太深。水生蜥蜴游走了,水面也安静下来——实际上比他二十天之前游向岸边时还静三分。他将头仰在海面上休息,慢慢摇动尾巴往前游。
“我们之前谈过你的孩子们的名字,”默克蕾博说,“但还没说过你跟他们的关系如何。这是个特殊的领域,我想研究一下。”
太阳正从西边的天空落向齐马尔火山的方向。两轮苍白的月亮——一轮弯月和一轮满月——在落日余晖中仍隐隐可见。紫色的天穹上凌乱地散落着几抹银白的云朵。
阿夫塞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我的孩子们,”阿夫塞轻轻地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当然,也是娜娃托的孩子们。”他轻轻摇了摇头,“一开始有八个。”
“没错。”
“一个在童年就夭折了,他的名字叫黑尔巴克,是发高烧死的。”阿夫塞的语气中充满了悲伤,“他死以后我都快崩溃了,这不公平。同我所有的孩子一样,黑尔巴克没有遭受血祭司的筛选。看起来似乎是上帝赐予了他生存的权利,但随后又将这权利剥夺了去。黑尔巴克死的时候,连话都不会说。”阿夫塞的尾巴左右摆动着,“你知道吗,默克蕾博,我从来没亲眼见过自己的孩子们:我在他们被领到首都之前就已经瞎了。我觉得我了解另外七个孩子是因为能分辨出他们说话的语调,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但黑尔巴克……默克蕾博,我有时会想如果真的有来生,我能不能认出他,或者他能不能认出我来。”
默克蕾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阿夫塞继续说下去:“黑尔巴克死后,我和鲍尔—坎杜尔去了人们不断提及的那次屠杀的现场——也就是我协助杀死那只庞大雷兽的地方。我们在那里找到一块石头,将它带回了‘猎手圣坛’所在的石堆。你听说过那个古老的传奇吗?据说,狩猎创始人每次都会从狩猎现场带回来一块石头。嗯,我也想从自己的某个狩猎现场带回来一块石头。可怜的黑尔巴克太小了,还来不及得到猎手或朝圣纹饰。我想,也许将一次狩猎献在他的名下会帮助他进入天堂。在鲍尔—坎杜尔的帮助下,我爬上了石堆,将我的石头放在了石堆顶端的圣坛中——圣坛是用死去猎手的骨殖修砌而成的。石堆另一边有条隐秘的通道直接通向石堆顶端,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一点。要不是这样,我也爬不上去。”
“是祭司建议你怎么做的吗?”阿夫塞不自在地动了动,说,“我很少同祭司打交道。”
“当然了,当然了。”默克蕾博说。这个话题得另找个时间来谈,“但黑尔巴克不是你的孩子中惟一一个死去的,对吧?”
阿夫塞静静地说:“没错。”
“死去的还有哈尔丹、亚布尔,”她停顿了一下,说,“以及德罗图德。”
阿夫塞还是静静地说:“是的。”
“你对他们的死有什么感觉?”
阿夫塞的语气很尖刻。“你希望我有什么感觉?”
“我没什么希望,阿夫塞,所以我才问。”
阿夫塞点点头,然后说:“人们都说我在揭秘方面很有天赋,默克蕾博。”他沉默了,似乎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默克蕾博耐心地等了几拍,然后赞同道:“是的,大家是这么说的。”其实她是在以一种轻柔的方式催促阿夫塞接着说下去。
“嗯,其实很多谜题根本算不了什么,揭不揭开都一样。但这个谜……”他又沉默了。默克蕾博等待着他,“这个谜却很重要,因为它真的是个谜。在哈尔丹被谋杀后——”这个词用得很少,听起来有点儿古怪陈旧——“在她被谋杀后的难题就是要找出谁是凶手。”
“而你把他找出来了。”默克蕾博说。
“但却不够及时!”阿夫塞的声音充满了痛苦,“不够及时。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直到德罗图德将我儿子亚布尔也杀掉以后,我才明白过来。”
“谋杀真是少见的罪名。”默克蕾博说,“你也不能责备自己,你没有更多的线索。”
“更多的线索,”阿夫塞重复道。他发出一声鼻音,说,“更多的线索。你是说另一具死尸。我另一个被杀死的孩子。”
默克蕾博沉默了。
“请原谅我。”过了一会儿,阿夫塞说,“我发现这些回忆很折磨人。”
默克蕾博点点头。
“只是,呃……”
“只是什么?”
“没什么。”阿夫塞将脸转向乱石成堆的山崖。
“不,你在想什么,请告诉我。”
阿夫塞点点头,鼓起勇气说:“只是我常常在想,德罗图德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死的时候你跟他在一起吧?”
“是的。”
“大家都认为他在吞下毒药前向你忏悔了。”
“我从来没跟人谈论过当晚的细节。”阿夫塞说。
默克蕾博继续等待着。
“是的,”阿夫塞终于开口了,“德罗图德说出了谋杀的原因。他……他不信任他的兄弟姐妹,他害怕他们。”
“有兄弟姐妹是从没听说过的事情,阿夫塞。有谁知道该怎么做兄弟姐妹呢?”
“没错。但如果有兄弟姐妹是新闻的话,那,那——让我杜撰一个词:有父母也一样。”
“有父母?”
阿夫塞磕了磕牙,说:“我将名词当动词用了,萨理德会冲我皱眉的。他讨厌瞎编的新词。是的,有父母:为人父母的工作。而我所指的‘为人父母’不仅仅是交配或生蛋。我知道谁是我的孩子,同他们有日常接触,对他们的教育和成长担负部分责任。”
“有父母。”默克蕾博又说了一遍,这个词确实很怪。
“最糟糕的就是这一点。”阿夫塞说,“我是德罗图德的双亲之一,是他的父亲。所有的孩子跟他们的父母都有相似的地方,对动植物遗传学的研究证实了这一点。但我对德罗图德的影响不止这些。我很了解他!可他最后变成了杀人凶手。”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默克蕾博说。
“不明白吗?也许有些责任是应该由父母来承担的。我也许没担当好自己的职责。”
默克蕾博耸耸肩。“我们在这方面掌握的线索太少了。”
“又是线索。”阿夫塞说,“要是我把自己的孩子多当作孩子来对待,事情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但多数孩子都没有父母,至少没有你所指的那种父母。”
“是的。”尽管心情还未平复,阿夫塞还是回答道,“无论如何,父母同孩子的关系是值得思考的问题。”
默克蕾博的目光越过悬岸落在山那边的滚滚波涛上。“说得没错。”她最后说了一句。
四架梯子终于停止了生长;金字塔顶端不再出现新的横木了。梯子静静耸立,映衬在弗拉图勒尔省灰色的天空下,伸入无尽的云霄。整座金字塔看起来一片死寂: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娜娃托还是又等了一天,才同嘉瑞尔斯和戴尔帕拉丝一起走了进去。金字塔每个侧面中心的开口有十四步宽:三人能相互保持可以接受的七步间距并排走进去。走进蓝色通道时,他们的脚步声在通道中重重地回响,通道天花板板壁上居然神奇地亮着昏暗的红色灯光。地板虽然是坚硬的蓝色物质,却打磨得很粗糙,方便走动,像是在邀请人们沿着可怕的通道走进金字塔的中心地带。
娜娃托的脉搏突突直跳。她往左右两边扫了一眼,看见嘉瑞尔斯和戴尔帕拉丝神情紧张地伸出了爪子。整座金字塔宽约三百步,往里走时,娜娃托一直静静地数着步子。通道一直延伸到中央:进入金字塔内约一百四十步。娜娃托尽量不去想头顶这些异域材料的重量。
他们终于走到了中心垂直的梯井边。金字塔内部呈方形,每边长十四步。中央的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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