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第22章


“我很高兴你能对我产生兴趣,”娜娃托说,“但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选择谁。不过请相信我,那肯定是你和阿夫塞当中的一个。我对此毫不怀疑。”
“你跟他确实已经有四个孩子了。”嘉瑞尔斯重复道。
“我知道。”
“而且,这几个孩子也算不上太伟大。哦,是的,有一个成为了猎队队长,还有一个是地质勘探队的领导人。但是,呃,也有一个是杀人犯。”
“说话别太恶毒了,嘉瑞尔斯。”
“我只是说——哦,请原谅我!我很抱歉!我只是——我没打算说这些的。哦,娜娃托,请原谅我!天啊,你的激素已经充满空气了。我,嗯,我得走开了,我去散散步。我很抱歉,我非常非常抱歉。”
“你知道吗,默克蕾博,”阿夫塞说,“你让我想起我以前的老师。”
默克蕾博抬起头。“哦?”
“是的,塔科—萨理德。而且是我一开始接触他时的样子,而不是最后很了解他的时候。”
“确实如此。”
“‘确实如此。’他以前也爱这么说话。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有一件事很清楚:他一直在观察你,揣摩你。每一天,每一刻,他都在观察你的一举一动。我不是他的第一个学徒,你知道,在我之前还有很多。”
“但你是惟一一个留下来的。”默克蕾博说。
“他把别的人都送走了,打发他们回家了。”
“‘打发’。”
“你知道——就是送走的意思。”
“这个词对你来说没别的含义吗?”
“哪个词?‘打发’?没有。”
“这是血祭司的职业隐语:为了控制人口数量,六个婴儿被杀害。这一过程就被称为‘打发’,而不是杀死。”
“我想我知道这个说法。”阿夫塞说,“可我所指的并不是这个。萨理德对他的每一个年轻学徒做出评估,而除了我以外的人都被送回了他们原来的部族。”
“这对你有影响吗?”
“我被吓住了——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被送回去的人,不知道我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我会不会也被他淘汰掉。”
“你从没见过其他的学徒?”
“没有。”他停顿了一下,“但萨理德从前会不时提到他们,语气还十分轻蔑。在我之前的学徒叫波格—迪卫,我得戴他留下来的饰带。但他年纪比我大,饰带被改小了才适合我戴。裁剪材料的地方很明显——因为饰带被改小了,边缘就不太整齐,还需要修剪。”他又停顿了一下,“天啊,当年我真是恨透了那些饰带。”
“在你之前,萨理德曾有过多少学徒?”
“嗯,让我想想,在我之前是波格—迪卫;他之前是阿德卡布;阿德卡布之前是,嗯,瑞克格特;在她之前是哈尔坦。喏,说句题外话,我真希望自己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名字,再想想他们的结局,真是扰人心绪。”
“哈尔坦是第一名学徒吗?”
“不,在他之前还有两名,都是女性——丽兹荷克和——哦,另外一个叫什么?——塔丝尼克。”
“那在你之前总共就有六名学徒了。”
“是的。”
“而你是第七名?”
阿夫塞有些不耐烦地说:“六过了可不就是七吗?是的,我就是第七名。”
“你在宫廷中不确定的将来让你心烦意乱了?”
“换成你,能不心烦吗?在我被征召到首都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萨理德已经有过这么多学徒了,而他们都被认为是不合适的人选。”
“但你在皇宫中的时间越来越长,害怕被送回去的感觉就越来越淡漠了吧?”
“淡漠?”阿夫塞自嘲地磕了磕牙,“这只能说明你了解的太少了,默克蕾博。这种感觉只会越来越糟。我一直等待着第八名学徒的到来。”
“你怎么知道会有第八名学徒?”
“嗯,没错,后来证实是没有,但我当时十分确定,我打心眼儿里相信还会有一名学徒。”
“在你之前有六名学徒,你是第七名,之后还有一名,总共八名。”默克蕾博说。
“而且人们还将我称为数学天才。”
“八名学徒,其中七名被送回了老家。”
“是的。”
“其中七名被打发走了。”
“可以这么说。”
“而萨理德时时刻刻都在揣摩你们。”
“是的,就跟你一样。”
“我根本没在揣摩你,阿夫塞。我没这个必要。但你觉得自己被萨理德揣摩了。六名学徒已经被送回去了,如果你失败的话,你也将被送走。”
“这不是个‘如果’的问题。我后来确信自己也会被送回去的;我知道还会有一名学徒。”
默克蕾博沉默了一会儿,想看阿夫塞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最后,她说:“你看出来你所描述的象征意义了吗?”
阿夫塞一声冷笑:“什么象征意义?”
“八名小孩子,被一名老者观察、挑选。其中七名将被打发走——这是你的原话——只有第八名留下来。”
“是的。那又怎样?”
“听起来跟血祭司的筛选一样。八名孵出来的小孩子里面会有七名被吞噬。”
阿夫塞嘲弄地磕了磕牙。“你扯得太远了,默克蕾博。看在上帝尾巴的份上,我就知道这个医疗过程是浪费时间。天啊,万事万物都会被你看出个象征意义来!我跟你讲,大夫,我在离开萨理德开始环球旅行之后才知道有关血祭司的事:在要返回首都的时候,我曾经回卡罗部族拜访育婴堂,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有血祭司这回事。看在上帝的份上,默克蕾博,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娜娃托前些日子向首都要求派遣的女工程师博丝—卡茜尔在一个雾蒙蒙的偶数日乘船抵达了。她俩站在卵石沙滩上,仰望着巨大的蓝色金字塔和顶端升起的梯塔。梯塔只露出一小段,剩下的部分被阴沉的云雾遮断了。
“真是难以置信,”卡茜尔说。她转过身弯腰对娜娃托说,“我完全赞同:这是个值得工程师研究的神奇建筑。谢谢你要求派遣我来——虽然我承认这让我很惊讶。无论如何,我资历尚浅;有很多年高德劭的老工程师都会很愿意来考察这座建筑。”
“你也不是太年轻,卡茜尔。”娜娃托说,“你大概有十八千日大了;我发明望远器的时候才十一千日大,是一名玻璃工学徒。”
“但是……”卡茜尔说着,突然觉得似乎不该如此自毁前程,于是明显改口道,“非常感谢。我很感谢你能给我这次机会。”她斜靠在尾巴上望着消失在雾中的高塔,“这座塔有多高?”她问。
“我也不清楚。”娜娃托说。
卡茜尔磕了磕牙,说:“亲爱的娜娃托,你难道忘记三角几何的知识了吗?你只要从塔基测量一段距离——比如说一百步——然后将地面与塔顶的角度记录下来,随便找一套数学表看看就能知道高度了。”
“当然。”娜娃托说,“但这是在能看得见塔顶的情况下。而我们却看不见,天气再好也不行。塔顶只是在往高空延伸,直抵中天。我曾看到它刺进云层,使得白云看起来就像叉在爪子上的肉块。塔顶很尖,在达到顶端之前就已经处于我们的视线外了。最好的观察时间是晴天的黎明时分,那时塔身已经被阳光照亮了,而天空还很昏暗。但我仍然看不见塔顶。我曾用望远器观察过它的上端,但在能辨别出塔顶前就看不见了。”
“真是太神奇了。”
“是的。”
“等等——还有一种测量的方法。你说过有一架交通工具能在塔内上升?”
“最后发现其实有好几架。我们把它们称为救生船。”
“嗯,其实你只要先给其中一架救生船作上标记,以便随后能辨认出来,然后测量梯塔上两根横木间的距离——至少这点你是办得到的,就算你不能真正爬到横木上,用制动器t就能测到。选择一组相距较远而又较高的横木,这样救生船就有了足够的加速时间。记录下救生船飞跃这段距离的时间就能得出其飞行速度,最后再让救生船顺着梯井上下塔顶一次。假设救生船的确以匀速到达了塔顶,你就能将它所用的时间减半,再乘以救生船飞行速度,计算出塔身的大致高度。”
如果卡茜尔是在看着娜娃托而不是在抬头看塔身,那她早就该停止这番解释了。因为娜娃托脸上的表情说明,她早已考虑过这些问题。“当然,我们已经试过了。”娜娃托说,“救生船一开始加速很快,但几乎眨眼间就已经全速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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