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第43章


“其实呀,你和黄怡芹一对未婚男女,惹出这场无端的风波也算是有缘,我看还不如干脆来它个顺水推舟,明正言顺,怎么样老弟,我当介绍人!”
周剑非毫无思想准备,顺口便回答。
“谢谢你了,我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说毕便起身告辞。他的确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但业务组长的话却提醒了他,是呀,“一对未婚男女”,就算我跑到茶科所向她求爱也无可指责呀,怎么就惹出了这么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这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流毒作祟还是一场政治陷害?也许,陷害者有意识地利用了“男女授受不亲”在人们思想意识上的流毒,可耻,可悲!这个陷害者是谁?他想到了那个革委会主任石晓仁,他刚才问了业务组长,组长笑而不答,只说了一句:
“这就不用管它了,反正有人检举就是了。”
作为一种善后也是一种责任,周剑非觉得他有必要向黄怡芹通通信息,使她思想上有所准备。于是,他给她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将业务组长找他谈话的情况和他的表态告诉了她。信写得很短,不足一张信纸,他却颇费思考,既要将事情说明,又要不致被可能出现的第三者抓住辫子;既要表示对她的关心和感谢并兼带对她可能受到的牵连表示遗憾,又不要说出格的话,表达不需要表达的感情,使人家产生误解。
一封不足一页纸的信,连起草加抄他足足花了将近两个钟头的时间。
过了一个多星期,他收到了黄怡芹的来信。虽然也只不过是一般的信件,但和他的那封信相比,黄怡芹的信似有其特殊的含义,字里行间隐藏着几分情谊。
她在信中首先感谢他通信息,并说她也受到了那个“刮骨脸”的威逼,要她交待那个省里大走资派的秘书窜到所里来干什么,他说了什么话,干了什么事?黄怡芹在信上说:
“我告诉他,周某人来这里干的事归纳起来是三件:一是躲雨二是烤衣服三是吃了一碗鸡蛋面。至于说了什么话嘛,对我都是围绕这三件事说的,还有就是对你说的了。你们站在房檐下拉起手说得挺亲热,我在厨房里煮鸡蛋面,一句也没听见。
“刮骨脸当然不依,说是要开小组会帮助我,实在不行就开大会。我回答说‘随你的便!’嘴这么硬心头却跳得慌。后来突然一个急煞车,不闻不问了。有知内情的人悄悄告诉我,说是县革委生产指挥部业务组打了招呼:这件事到此为止!”
“听了这个消息我就想到一定是你起了作用,至少是你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读了这封信周剑非很感动,他本想给她回信的,但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于是便就此搁下。只是对她信上所说的“刮骨脸”却耿耿于怀。他一看便知,指的就是那个主任石晓仁,自己算是猜对了十足的“是小人”!“人不可貌像”有时还是可以以像取人的吧?京剧里的脸谱比看来还是有道理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这件事在他周剑非脑子里已经慢慢地淡化了,却又忽然接到了黄怡芹的一封信。
来信很短,只说了一件事或者可以说只提了一个问题:问他收到她的信没有?她说她不见他回信难免有些提心吊胆,她的那封信是否被别人扣押了?如果真是那样就会有好戏看的,因为她在信中骂了“刮骨脸”,他一定是不会甘心的等等。
到了这时他周剑非才感到十分抱歉,抱歉之余自然是马上提笔给她回了一封信。回信写得很长,究竟写了些什么他现在已经模模糊糊了,只记得当时有些激动。激动起来理智就退居二线,在信上写了一些带感情的语言。
从此,他和黄怡芹开始了长达两三年的书信往来,自然是时断时续,有疏有密,有时感情成分浓,有时感情成分淡。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段堪称漫长的时间内,黄怡芹的生活依然一如既往,干她的技术员工作;周剑非却变化不小,各级党委建制恢复后,他被派到一个边沿区当了区委书记,后来县委换届,他当了县委副书记。
他和黄怡芹依然通信不断,两人的关系依然若明若暗,若隐若现。终于有一天乘黄怡芹到县城开会之机,几个好心的朋友对到宿舍来看望周剑非的黄怡芹他们两人说:
“你们的事就干脆办了吧,还等什么?”
在大家的凑合下,他们,他和黄怡芹就在那次会议期间,利用一个晚上举行了简单的婚礼。
他周剑非至今也弄不清楚他们的结合属于什么性质的结合,包办婚姻?当然不是。买卖婚姻?更不是。也许,大体上属于自由婚姻这一大类吧?但自由婚姻并非都是爱情的结合。而且,什么叫爱情,也往往是说不清楚的。社会生活千差万别,不能用一个固定的模式去套。说不清楚的事就不要勉强去说它。
实际情况是,他们,周剑非和黄怡芹结婚成了法定的夫妇。周剑非依然在县城当他的县委副书记,顺便说一句:在那时三年一届的换届制度下,他周剑非像是走了鸿运,第二次换届便担任了县委书记的职务,成了名正言顺的“七品芝麻官”。在中国的等级制度中,等级虽然不算很高,却也是一县之长,添列“县处以上党政领导干部”之列,成为当地权力的化身和万众瞩目的人物了。而作为全县“第一夫人”的黄怡芹呢?依然在茶科所搞她的科研,那时县里没有公共汽车,她每周骑单车进城和周剑非团聚一次,星期六下午来,星期日下午回去,有时工作忙走不开也就放弃一周一次的团聚了。
虽然成了家而且相距咫尺,却又不似家。
县委书记的这种境况,不用他发话就会被别人所关注,有关部门几次建议将黄怡芹调到县城里的对口单位,比如林业局或其他单位,既可不脱离业务又可以照顾书记的生活,使书记解除一日三餐的后顾之忧,把精力集中在为全县三十六万人民服务上来。周剑非也动了心,既然有了家总得像个家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黄怡芹不同意,理由自然是很充分的:一曰不愿脱离专业,进城来即使到对口单位也是行政工作,久而久之自己的专业会荒疏的;二曰现在有了从事专业研究的气候,自己又还很年轻,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面对妻子的固执,周剑非虽然心头不痛快,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听其自然了。有时黄怡芹不能到县城来,他就到茶科所去。那时县委只有一辆吉普车,县委书记假日骑单车探望妻子也属正常,不失身份了。但毕竟他去茶科所的时间少,黄怡芹来县城的时间多。
往事历历在目,周剑非躺在床上想着这些也不知是苦是甜。翻了几次身,便慢慢地睡着了。
十一
第二天上午周剑非主持召开了部长办公会,讨论三江市领导班子调整问题。
果不出周剑非所料,部长办公会顺利通过了陈一弘出任三江市党委副书记和建议提名市长人选的决定,准备征求省府、省人大领导和有关人士的意见后提交省委常委。冯唐的去留问题则暂时作为空白,待征求有关人士意见后再回过头来研究。
部里意见之所以能以顺利通过,一是副部长和有关处室早已听取了考察组的汇报,对两种意见三个方案都有了明确的了解;二是考察材料已印发到出席会议人员手中事先阅读,对三江民意测验情况有所知晓;三是出席会议的人都知道昨天晚上部长周剑非向省委书记赵一浩作了专题报告。虽然周剑非并没有传达赵一浩的态度和意见,也没有通过谈自己意见的方式来贯彻赵一浩的意图。他有一个习惯也可以说一种领导方法,大凡讨论问题,他总是最后发言,一方面可以集纳会上的正确意见,使结论更完善一些,另一方面也可以使自己处于主动地位,不至因别人不同意自己的意见而被动。至于赵一浩的意见更不能先谈,否则就成了事先定调了。纵然如此,副部长和处长们还是从他周剑非在别人发言时的偶尔插话中,乃至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倾向,看出了昨天晚上赵周夜谈的蛛丝马迹。正如商界对市场信息的敏感一样,政界,如果组织部门也算是政界的话,则对于来自核心决策层的任何信息也是非常敏感的。凡此种种,部长办公会之所以开得很顺利,也就是可以想象的了。
周剑非决定加快这件事的进度,由他亲自出面去征求省长苏翔和常务并分管农业的副省长黄人伟的意见。临散会时他又想起一件事,还要听听冯唐原在单位那个早已离休的胡久如厅长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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