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第63章


“可以告诉你,省委有这个打算,吴泽康同志刚才不是已宣布了吗?把你调回省级机关。不过,你要明白不是为了照顾情绪,而是为了更好地发挥你的专长。在省委没有正式发出通知以前,你要很好地同陈一弘配合,干好自己份内的事,这也是对你的考验,希望你今晚在常委会的表态不仅仅具有表面价值!”
这样说只不过是一种策略而已,双方都不是傻瓜,他冯唐在常委会上那番冠冕堂皇的话是否只具有表面价值,已经被他刚才的表演澄清了。
冯唐听得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足智多谋的自己竟然失败得这么惨。他忽然想起《红楼梦》的作者对王熙凤的评语:“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一种苍凉之感顿时涌上心头。但与此同时另一种情绪几乎在心上同时升起;不,在我冯唐面前没有失败这两个字,只有策略性的撤退和转移。人的本能就是竞争,就是要出人头地!“置身须向极高处,举首还多在上人!”这是哪里的对联,想不起来了,管它哩,我冯唐要挣扎,要竟争,把输了的分数夺回来。从现在开始,从眼前开始。说几句什么收场话呢?他正自考虑,却听到对方那位步步进逼的省委书记说话了。
“老冯,我还要向你提一点希望,希望你在省委作出调你出三江之前好自为之,接到调令后堂堂正正的走出去,而不是爬出去,更不是被人抬出去!”
赵一浩说这番话时没有再笑而是板着面孔,十分严肃,使冯唐听了感到分量很重很重,大有泰山压顶之感。他清楚地意识到省委书记分明是在对自己提出警告,难道他?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呢?他又暗自出了一身冷汗,并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办了,便连忙表态道:
“我记住了,我一定按照一浩同志的教导办,绝不辜负省委领导的关心,请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他边说边站起身来看看表,说:“夜深了,一浩同志休息吧。”
互相握握手,赵一浩将他送至房间门口道了一声“晚安”。
冯唐踏着楼梯急步下楼,他觉得很悔气,像是打了败仗的逃亡者;同时又隐隐地有某种担心,难道他听到了什么?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
冯唐离开之后,赵一浩看看表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五十分了。他忽然想起中组部的考察组,周剑非也不打个电话来通通消息。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常用电话小本子,走到窗台前的电话机旁伸手去拿那台专供省级领导用的红机子,已经接触到话筒,他却又将手缩回来了。就这么沉不住气?有什么情况周剑非会打电话来的。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对冯唐说的那句话:“堂堂正正的出去”。本来就堂堂正正嘛,管它哩!
他于是离开电话机旁,洗洗漱漱上了床。他已经安排好了,留下吴泽康和端木信协助市里搞选举,自己和陈一弘及省委副秘书长和处长们明天一早去何家渡水利工地。定好了的明天七点半钟早餐后就出发,该睡了。好好地睡一觉吧。
十六
第二天按计划分头行动,卫亦前和吴泽康去协助市人大忙市长选举的事,赵一浩则在陈一弘的陪同下去了何家渡水利工地,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在招待所吃过晚饭之后,卫亦前和吴泽康按计划去找冯唐个别谈话。赵一浩叫来端木信问他知不知道陈一弘家的住处,端木信说知道,赵一浩说:
“我们到他家去看看,就我们两个人去不要告诉其他的人。”
端木信笑道:
“微服私访呀?秘书也不去?”
赵一浩说:
“他在屋里守电话,也许苏省长和剑非会来电话的。我们漫不经心的走出去,只当是散步,散到陈一弘家不就得了。”
赵一浩和端木信刚走出招待所,警卫员便跟上来了,随同警卫员一起跟来的还有三江市的公安局长和两个干警。赵一浩对端木信说:
“你看,失去自由了吧?”
他只好停下来婉言谢绝公安局长的奉陪和保驾。公安局长说这是他的职责所在,经过小小的争论和讨价还价,最后达成妥协,仅赵一浩的专职警卫跟去。但后来赵一浩和端木信发现,局长是真回去了,那两个干警却遥遥地跟在后面,像是在跟踪被侦察的对象。赵一浩也不再理会,只好由他去了。
他们走了不远便到了陈一弘家,这是一幢普通的职工单元宿舍,陈一弘家住在一楼。端木信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穿一件紫色毛绒上衣,白里透红的脸蛋,个头不高却身材匀称,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她双袖卷到手腕腰系围巾,像是正在洗碗。端木信有些拿不准她是否就是陈一弘的妻子沈琳,上次考察时他来找陈一弘谈话她不在家。因此,他望了她一眼,不敢冒昧称呼什么,便问道:
“陈一弘同志在家吗?”
女主人微微一笑,笑得很动人,也不说陈一弘在还是不在,只说:
“呀,赵书记来啦,请屋里坐,屋里坐。”
赵一浩一行进得门去,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屋子,客厅摆在正中,三个房间围绕着客厅。这种布局虽然紧凑但有些落后了。
赵一浩边往一张单人沙发上坐边打量了四周一眼,屋内清洁整齐,一套沙发、两张茶几,中间一张小圆桌铺上桌布放有一瓶鲜花,墙上两张字画,如此而已,简朴、舒适。
赵一浩打量的时间不长,顶多三五秒钟,女主人已经将热气腾腾的茶端上来了。她一面往茶几上放杯子一边抱歉地说:
“赵书记,很对不起,老陈刚走了五分钟,说是哪个县的县长来找他谈项目,约好了的七点半在办公室见,他急冲冲的吃罢晚饭放下碗筷就走了。要不,我马上打电话叫他回来?”
赵一浩说:
“不用了,既然县长约好的又把他叫回来不好。我们没事,散步串门子,坐坐就走。”
要找的人不在家,她不像有些女主人那样,在门缝中回答一声“不在家”了事,而是将客人请到家里坐下,沏上茶再宣布不在家的消息,其礼仪效果与那简单的一声“不在家”大不相同,说明女主人的贤慧、知礼,给赵一浩留下了良好的第一印象。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笑着问道:
“你是沈琳?”
沈琳依然站立在客厅当中,她那丰满匀称的身材显得更为动人。她笑笑回答道:
“是的,赵书记,我就是沈琳。”她灵机一动便又补充道:“我就是那个据说是陈一弘强占的‘民妻’沈琳!”说罢嘻嘻地笑了。
赵一浩笑道:
“你这么厉害,还会被人强占,那是胡说八道。”
沈琳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赵书记难得到家里来一趟,如果有时间,倒想给书记汇报汇报思想,谈谈心里话哩。”
赵一浩本想告诉她,陈一弘和她的事他很清楚用不着再谈了,否则省委还会决定他作为三江市的市长候选人?但话到嘴边他又改变了主意,说出口来的是:
“我们随便闲聊,你想谈什么就说罢。你请坐呀。”
沈琳于是在赵一浩的身边坐下,口若悬河地将她和陈一弘、冯菲在大学同学在文革中一起串联,和后来到三江工作的经历,以及冯菲的死,她和陈一弘的结合等等,一五一十通通抖落出来,坦率、真诚、毫无半点保留,足足谈了一个多钟头。
在这期间,赵一浩一直没有插问,他很清楚,如果一插问岂不成了审查,至少成了调查吧?他自始至终很有兴趣地听着,像是在听一个朋友诉说家常。
端木信和跟去的警卫员自然更没插话了。
沈琳显得激动、委屈,泪水在眼眶里转。她最后说:
“赵书记,人言可畏呀!我原本的想法是惹不起躲得起,要老陈干脆向省委申请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工作吧,可是,唉!……现在省委又作了这样的安排,说实在话我心里不踏实,还不知将来如何哩!”
听到这里赵一浩觉得可以表态了,他侧过头去对着她,态度诚恳,语音温和地说:
“感谢你介绍了这么详细的情况,使我更具体地了解了你们,你同一弘同志的婚姻经历。省委对这件事早已有了明确的态度,这一点你应该是清楚的了,否则,对老陈现在的安排又作何解释呢?”
沈琳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端木信这时也插话了,他说:
“省委对这件事非常慎重,考察组两下三江,省委组织部长亲自出马,省委书记亲自过问,这种情况是少有的。最后作出安排老陈当市长候选人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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