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灯区》第46章


听着他步骤清晰的叙述,我的脸热辣辣地发起烧来。我缓缓地低下了头,被阵阵袭来的温柔和颤抖控制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做出没有理性、不负责任的事。
我抬起头望着他。就在我抬起头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意念彩虹般笼罩了我。我陡然间开始渴望他的怀抱,紧贴。那种渴望已经从网上走下来了!
在那种新生的意识的支配下,再凝视他时,我心中燃起了细微的火焰,眼睛里也充盈起一丝光亮。
他是个聪明而敏感的男人,能看透我每一寸心思。他逃避地转过身说:“你的衣服我已经叫人洗好烘干了,挂在浴室里,去洗个澡换上吧。等会,我们出去吃晚饭。”
紧接着,他快步走出了卧室。
我怯懦地叫道:“文栩——”
他又转身回来,望着我,眼神几乎是痛苦的。“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我低下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哀求般地说:“不要这样!你不了解的东西还有很多,不要让我做出不该做的事。昨夜喝了那么多酒,就是不应该的。现在,也该醒了。”
他的话使我脸红了。
接着,他又缓和地说:“爱首先是责任,不光是对对方的责任,还有对自己、对他人、甚至对整个世界的责任!不要糊里糊涂就把两个人烧成灰,其实那很自私!想想你的身份,就会明白应该谨慎行事。”
我没有言语。也许,他是真诚的、可靠的,希望找到坚实的爱的根基。那种三分钟内就想夺取女人的身体、三天就撇开的男人又有什么高尚可言呢?
他又说:“不要想太多,来日方长。现在我们都该好好吃上一顿晚饭了。”
他很快在门口消失了。
我将衬衫的衣领竖起来,贴紧脸颊,试图在上面闻到淡淡的烟味,但是没有,衣服上只有洗涤剂留下的细微芬芳。我内心最深处涌出一丝甜蜜,并试图用那丝甜蜜印证自己对他的感情。
一想起昨夜,我又感到懊悔不已。他把衣服递给我的时候,不知是否看见我的身体。如果看见了,那对他来说,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我已经三十二岁,身体呈现出不堪的老相 。我叹了口气,下了床。我得赶快换上衣服回家去。
浴室镜子中的那张脸,清晰地显示出宿醉后的浮肿和倦怠。一个三十二岁的女人,以那样的脸示人简直是甘心自毁。我匆匆洗了把脸,从手袋里拿出化妆包,涂了面霜,又扑了一层粉,涂了口红,才敢走出来。
他拿着车钥匙在客厅等我。
站在他面前,我窘迫地说:“对不起,我想这就回家。”
他迟疑了片刻,对我伸出手说:“也好,以后我们还有机会相聚。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把手伸给他,他有些无趣,把伸出的那只手缩了回去。
“不用麻烦你了,我坐出租车。”我说。
“我送你。”他坚持。
他似乎不会再说什么热络话了,也没有说下次的意思。我心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
犹疑了片刻,我还是鼓足勇气说:“以后电话联系吧。”
他的神情有些犹疑,我的心凉了。他是个不善于流露感情的人,我后悔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我忙说:“我是在一厢情愿吗?”
他立即制止:“不是!”
他不再言语。
我绝望地说:“好了,随你吧。”
他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模样显得痛苦而无奈,终于说:“好,我答应你,会给你打电话的!”
那话有点像是敷衍,我心里积聚的乌云越来越重。那一刻,我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不赶快走开,乌云会在瞬间酿成狂风暴雨。
我快步走出了客厅,没想到玻璃门外竟是一个美丽的庭院!庭院里种着竹子和杜鹃,门廊上养着鹦鹉和金鱼。我欣然四顾,才发现他的家是一栋古色古香、小巧玲珑的两层别墅!红砖、绿瓦、飞檐、游廊、透着幽黄灯光的花窗,还有天上的一轮如钩弯月……有些像南唐后主那首《乌夜啼》里的“西楼”。
我的情绪一下子淡化了很多,被别墅纯粹的古雅和美丽折服了。
拥有这样一栋带着庭院的别墅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厌恶摩天大厦、石头森林。但是,舒鸣对我的梦从来不感兴趣。他说如果花同样的钱他更愿意投资股票赚上一笔。他已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拼杀上瘾,需要不断在成为胜者的经验里寻找活着的乐趣。他非常清楚什么是浪漫和风情,却鄙视它们。
“这栋别墅真是太美了!”我由衷地感慨道。
“它是这个郊外惟一的一间,并不属于某个别墅群。”他颇为自豪。
“是你设计的吗?”
他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低声说:“不,是我一个最好的兄弟的创意。”
“和你一起去美国留学的同学吗?”
“是的,到现在我们还在一起打拼。”
我沉吟了片刻,又望着飞檐之上那轮弯月说:“你那位朋友设计时,有没有受到南唐后主的《乌夜啼》的启发?”
他敏感地看着我,幽默地一笑说:“你已经神往我那位朋友了吗?”
我诧异地望着他,以为听错了。
他呼出一口气,一下子又变得严肃了,接着说:“不要!我很害怕那样的结果,真的很害怕!”
“你说哪儿去了!我只是喜欢古诗词罢了。”
“看来俗语说得对,物以类聚。或者,你和他才是最般配的。”
“你在说什么?”
他很勉强笑了笑,掩饰地说:“哦,吟诵一下李后主的《乌夜啼》吧?”
我看了看他,又转头望向天上月亮,轻声吟诵道:“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我和文栩站在古典浪漫的庭院里,长久地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
“你这么年轻,家已经这么漂亮了!”我感慨地说。
“如果喜欢,可以住进来。”他笑了笑。
听了他的话,笑意很快洋溢在我的脸上。那一刻,我的笑是甜蜜的,是一种纯粹得没有任何瑕疵的甜蜜。
回到家里,夜已经深了。
坐在阳台上黑暗中的摇椅里,我没有一点食欲,心中遍布的是无边无际的寂寥和空落。所有热闹之后的时光都是一样难挨的吧?昨夜的此时,我曾经怀抱着那么大的热望要去和文栩见面,五匹马也拉不住。而现在,最精彩的故事已经开了头。
既然我充分享用了昨夜的热闹,今夜的寂寥也必须承受。
尽管现实中的文栩和网上的并不完全吻合,但起码是个优秀的男人。我认识他是幸运的,我真的开始关注一个男人了!即便他爱我不多,我还是有退路的,可以再把那种感觉拉回网络。只要他还上网,就是一辈子在网上相对也没什么不好,说不定那种方式对于我这样的已婚女人来说更合适。
在甜蜜和苦涩混乱交织的真实里,我回想着文栩。他影影绰绰地晃悠在我心里,聪慧、实在、负责、理智……过了一会儿,我脑子里出现了他把我搀扶到床上的幻象……太不可思议了,他竟可以把一个刚刚出浴、穿着他的衣服的女人原封不动地扶到床上。也正是他的不可思议,使我又一次对他产生了些微的不满。对于一个健康的男人来说,那个过程简直就是对自制力的极限挑战,他竟真的经受住了!是他过于理智?极度负责?还是我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一种强烈的求证欲在我心头升起。我拿出手机,翻开记录,找到了他给我发短信约见的那个号码。
我翻来覆去地犹豫了很久,终于拨下了。
文栩很快接听了。听到他的声音,我倒一下子懵了,忽然觉得向他求证那种问题有肉体诱惑之嫌。我忙支吾着说:“哦,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么。”
他温和地说:“我正在争取时间睡一会儿,夜里还要做程序,做我们这行的习惯在夜里工作。”
“昨晚你没睡吗?”
“昨晚你在这里,我一夜没睡好。”
“对不起。昨晚麻烦你了。”
“怎么这么客气了?”
谈话已经很接近要求证的问题了,但我最终也没问出来。
电话就那么匆匆忙忙挂断了。
第二天一整天,文栩都没和我联系。我也渐渐了解了他们那种人的工作性质,有时甚至可以在电脑面前坐上几天几夜。他们在电脑前的工作就是绞尽脑汁,最不喜欢被打搅。因此,我没再打他的电话。
午夜时分,我打开电脑,发现信箱里有文栩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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