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爱情》第8章


低起伏的音乐会把他们之间的差距弥合的,那里边有着他满的和弦。
有风掠过
闯入树的坦率与真诚
偶然构成
无法破译的季节
伊克将心中的一切柔情诉说着。他崇拜眼前这个扑朔迷离的女人,崇拜她的头发,她的嘴唇,她说话的声音,她那总是恍惚出神的姿态,她投入工作时极度疯狂的样子,喜欢听她揉着他一脑袋的长发,喷怪地叫他一声“傻孩子”,那时候他真的就不由自主地做出一副娇憨痴呆的傻孩子样来。
林格呢?林格早已将他眼神中的倾慕符号悉数破译接收了,并且,还通过他那七长八短参差不齐的繁琐披挂。透析了他生命内核里的一份跃跃欲试的焦灼。他的急切食动的鼻翼已经。把一份献身的热情明白无误地表达了出来。她懂,她知道他一直希望她能要他,接纳他,但是她不愿意那么做。她不想扮演女婚夏娃之类的角色。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神了。谁也充当不了谁的启蒙者。如果人与人之间至今还没能够很好地平等的话,神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吗?如果她和他之间的意念不能够很好地对流和沟通,单单是肉体的交接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跟一次普通的生理排泄又有什么区别?
她愿意在身心两个方面同时帮助他成长吗?也许她并不纯粹是为了帮助他,而是为了完善她自身。也许我们都必须比被我们更年轻的一代人催着仰慕着,才能最终完成我们自身的成长吧?
所以每逢别人问起她:“林格,那个小摇滚手究竟是你的什么人,你这么不惜代价的包装他?”
“后人!”林格古里古怪地说,然后党秘地一笑。
包扎伊克的计划拟定好了,林格疯狂地投入进这项从不曾尝试过的工作。疯狂旋转着就像一只冰上的陀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她的腰部猛烈地挥鞭抽策着,她必须一刻不停地旋转,旋转;去将她在人世间的这最后一项使命完结了。
她调出了她所有的人际关系。的菜单,把她多年来在这方面的储存全部启动运用上了。
不管是她还欠着别人的情或者是别人还欠着她的人情,只要是在这方面能帮上忙。她都会去千方百计地找上门去,卑躬屈膝或颐指气使,前仍后恭或前恭后帽,耍尽一切技巧和手腕,殚精竭虑地操作着。
她请了从前结交下的心慈面善的文艺委员给她从正面讲了几句话,强调一番培养文艺新人加强文化建设的重要性。北京的文化中心地位眼见着就要失去了,作家的文稿拿到深圳去拍卖,有点才华的歌手和摇滚手都跑到广州和上海去发展,您老能不出面给呼吁呼吁吗?她这样对委员恳求着。
她又请了学院派批评家给写了不少连棒带骂的评论文章,把伊克的乐队命名为出世的天马、黑马、斑马、骗马、儿马,表面上是骂,实际上是捧,本质上却是充满了无比巨大的广告效应。作为回报,她对他们的个人专访以后便都加配六寸见方的黑白照片了。
赞助怎么拉,简直都要把她愁死了。在几个国营大中型企业碰了好几次壁,她觉得这个坎她说什么也迈不过去了。为了能让伊克他们能够顺利进棚录音,头或赞助款是非有不可的。
她瞄准了一家酒厂的厂长,知道他曾拍出十几万来帮一本文学杂志设了“大酒怀”文学奖,杂志社朋友清林格写酒厂的报告文学时,林格还清高得不屑一顾呢。这回林格可是主动死缠住人家不放了。先搞了“企业家之星”专访,以“四联网”形式同时刊载在四家刊物上,软广告做得比真广告还叫得响。题头照片上肥头大耳的厂长一手握紧大哥大贴在耳根上,一手用一只铅笔在临时抓来的(中国日报)上做技网状,一行行英文字母全都不小心给放倒了。
要是以为单凭这样就能抠出几个小钱儿来,那简直是太低估了我们新一代转型期厂长经理们的智商T。厂长先生那酒汪汪的小眼睛里闪着的是何等聪明大度的亮光啊,那亮点聚到年轻漂亮的女记者身上时,瞳孔便立即放大了,转动起来吃力异常。赞助的事很快就被口头允诺下来。林格表现出一副欢天喜地的神色警惕地等待着。不会没有下文的。任何承诺都是要有附加条件的。
厂长说要让她陪着睡觉了吗?当然没有。厂长只是说为了咱们的合作成功,这桌酒总不能不喝吧?林小姐不能太不给面子了。
哟,瞧您说到哪里去了,您这样慷慨豁达,我们敢不舍命陪君子吗?林格依;日是那样媚人地笑着,就知道今晚上她要用自己的转胺酶正常的好肝去拼一个早已被酒精脑透泡软、不再起任何反应的死肝了,也许还要搭上自己的一个好肾也说不上。那就当作是一次殉葬吧!
用父母赐予她的珍贵器官,去为她自己心灵的探索殉一次葬。她掠了掠拂到眼前的长发,无比镇静地上了场。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折磨和考验啊?林格眼睁睁看着他的左右马并喝着喝着便出溜到桌子底下去,跟自己一道来护驾的男编辑跑了几趟厕所后便坐着瞌睡起来了,胖头厂长却仍然若无其事地频频给她敬着酒。林格觉得眼前已经一阵一阵的有些模糊了,她很想也抽支烟走走神。但是她却不敢那么做,只要稍微一点火,她整个人就会立即呼呼烧起来的。她的血管里已经没有血了,全是酒精在她周身上下涌动流淌着,随时都可能窜出蓝色的火苗把她焚毁掉。
可是她必须坚持,必须将视线牢牢地聚焦在胖头厂长的脸上,不出差错地和他应答。胖头变得越来越飘忽了,抓不住,看不稳,似乎在旋转,胖头串成一串,围着她露出狞笑。她伸手在桌下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指甲盖深深地嵌进肉里,星星点点的血丝渗透了长筒袜,可还是挡不住地晕。她想她决不能在他的前边先醉倒,那样她就全完了,代价就将不止是肝和肾,而可能是她的整个人,她会变成他酒囊饭袋中的一棵上好人参,让他嘎城嘎湖连骨头带肉一块儿嚼碎了吞下去采阴补阳的。
她得用什么来支撑自己了,她想,得用什么信念来把自己几欲垮掉的神经死死绷紧。用什么呢?用伊克?显然不行,这种时刻伊克显然起不了精神支柱的作用,尽管她是为他拉赞助而来的。那么她还能用谁阿?
江姐。红岩。渣滓洞集中营。辣椒水。老虎凳。迷魂场。这一连串的记忆是那么鲜明奇异地涌进她的脑海里,激起她浑身一阵兴奋的颤抖。那是她小时候所受全部教育中最刻骨铭心的一部分,她那时完全想象不出竹签子针进指尖,麻醉剂灌进嗓子眼儿时,英雄们是用怎样巨大的毅力拼命将牙关死死咬合、才没把党和游击队的机密脱口说出去的。每逢读到这儿时她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想喊想叫,想上厕所,噙着泪花儿暗暗发誓,将来她非成为那样的英雄不可。
如今这种教育发挥作用了。她带着满腔沸腾的酒精,遥想着远古英雄的岁月,百战不挠地跟面前的敌人拼起了精神和神经。
看看咱们到底谁先迷醉,谁真正能够战胜得了谁罢!她咬着牙根,默默地在心底咕咬着。
终于,她赢了。在最后的一又四分之一的杯中酒上她赢了,仅以一又四分之一的微弱优势险胜,眼看着酒厂厂长口齿不清颤颤巍巍地伸手叫停,又看着他颤巍巍地掏出支票,在她的大力协助下颤巍巍地在上面签了字。她这才扭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满脸横飞的泪水。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正在一滴一滴地输着液,伊克坐在床前忧郁地守着她,其他那几个小乐手也都在门外手足无措地来回走动着,时不时往里偷觑一眼。林格盯着伊克,慢慢地想了一会,还是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呼的他,又是如何挺到他来把她接走,他又是如何把她弄回来,弄到医院急救室里的。从伊克那布满血丝和愁容的眼睛里,她知道他守了肯定不是一时半会了。她觉得十分过意不去,非常想冲他笑一笑。这一笑反倒要把伊克结难过得哭了。
“抱歉啊,我吓着你了吧?”
“林姐,你别说了,我……”
伊克禁不住呜咽起来。林格伸手探了揉他一头蓬松的软发:“傻孩子,别这样。马上就可以进棚了,得抓紧练哪。”
“嗯。”
伊克含着眼泪,很乖顺地点了点头。其他几个小乐手在门外看得眼圈也有点发红。
录音棚终于向伊克他们大敞开。隔着一面巨大的隔音玻璃墙,林格坐在那里遥遥地观望着,看着他们戴上耳机,一会儿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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