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时代》第17章


本无法抵挡,只得一个个来向马凉讨救兵要指示了。
所以,当办公大楼的第一张办公桌撤进厂区的时候,马凉和他的工作班子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随之作出了一项紧急决议。会后,他们立即马不停蹄地分头赶赴各车间各部门。所有的人均手持一柄上方宝剑,那就是“硬性规定”的集资条款已修改成了自愿原则,“愿者认购”。
这柄上方宝剑一亮相,全厂上下自是皆大欢喜了。两个多小时以后,马凉回到了他的办公室,但是眉头不觉又皱紧了,原来办公大楼的这帮子干部也许是平昔和自动化电脑化交道打得太多的缘故,一个个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几乎都快成了“老爷太太小姐少爷”兵,如何干得动干得快搬扛抬举这般重体力的粗活?尽管人人都十分卖力,个个脸红脖子粗浑身大汗淋漓,但取得的效果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就在这时,他的办公室里进来了一个人——春风机械厂联营厂的厂长孙富贵。
孙富贵是一大早从郊区赶出来的,他要赶在刚上班的时间到达春风厂,通常这个时候办公室里人员最多。如果以为他赶在这个时候到达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的话,那么这种推测肯定是错定了。其实,他只有一样事要办,那就是很拎得清地挨个去各办公室敬烟。
他先去的地方自然是厂长室。但这时马凉正在车间里安抚民心,所以他便按惯例开始在各科室之间周游。虽然他没能预先知道办公大楼今天搬迁,但依然十分友好地在办公室在走廊上向每一个遇到的干部们递烟点火。
接过烟的人总会向他露出友好的笑容,顺便还免不了向他问上一句:“孙厂长,你的那个联营厂最近怎么样?”
孙富贵满足得眯起了小眼睛:“我们乡镇企业还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打从成了春风厂的联营企业之后,可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呵……”
边说边又一圈香烟发出。
有人忍俊不禁地调侃上了:“孙厂长,你这是名副其实的烧香啊!”
众人大笑。
孙富贵也开心地大笑,并且笑得那样响亮。
现在,他见到马凉回到了厂长室,便连忙跟了进来,刚递上烟,冷丁发觉对方一脸愁云,不觉问道:“马厂长,你这是……”
马凉叹了一口气:“你看大楼里的这些干部,能写能算能说会道,干本职工作硬是一把好手,可现在让他们搬桌子扛椅子,个个都像骨头散了架似的,这大楼里的科室全部搬完的话,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孙富贵燃亮了打火机,给马凉的香烟点上了火:“马厂长,这又粗又重的体力活,哪是他们这些人干的?你怨不得他们呵……对了,你看是不是这样,我让我那个厂子里的工人们来帮衬一把,也来个工农大联盟,好吗?”
马凉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厂里的工人,能行吗?”
孙富贵呵呵笑了:“我的那些工人呵,说到底都是些扛锄头挥铁锹的农民,体力活是干惯了的,让他们来这儿扛桌子搬椅子,那是小菜一碟,保准一个顶仁!”
马凉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孙富贵一把拎起了电话筒。
两个小时以后,两辆大卡车轰鸣着在办公大楼面前停下了,一个个身强力壮的农民兄弟生龙活虎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随着孙富贵的一声号令,他们每个人都手上提着肩上扛着甚至头上顶着那些个办公用品,气势磅礴地加入了搬迁大军。
马凉满意地朝孙富贵笑了:“你没说错,果然是一个顶仁!”
孙富贵也笑,又递上了一支烟。
风卷残云势如破竹地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春风厂办公大楼的搬迁工程画上了句号。
孙富贵明白,该是他率领自己的子弟兵大踏步撤军的时候了。
卡车的引擎发动起来了。
他们没能走成。
马凉亲自来邀请他们入席——去食堂的小餐厅涮一顿,他要亲手把盏为他们敬酒。
孙富贵开心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明白,这是马凉给联营厂的至高无上的荣誉。
2
何秋草将他那辆火红色的铃木王摩托车停放在人行道上杂七杂八的自行车堆里,一转身便踏上了申银万国证券公司门前的台阶。
现在已经不是火热的“认购证”年代,也不是有种必有收的“保大祥”初级阶段。人们早已见识了一个陷阱套着一个陷阱一天三变的股市嘴脸,上个月牛市让你吃得膘肥腰圆,这个月熊市一下子让你泻得人模狗样骨瘦如柴。时下炒股的股民们已做不起发财梦,只能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炒炒垃圾股,每股一上扬个两三毛钱便赶快脱手抛出,净赚个一二百元钱已乐得屁颠屁颠的,算是烧上高香了。
何秋草就是在这种时候一脚涉入股市的。
他手里的资金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元整。
不过,严格地说,这二十万元并不全是他个人的,其中的二分之一是几位朋友集资借给他的,另外的二分之一则是他老爸——何劲博士借给他的。当然,他们给他这些钱绝对不是让他来炒股的,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会把这些钱投到风云莫测的股市里去。他们只是为了帮他圆一个梦——一个何秋草做梦都想拥有的一家属于自己的“秋草广告公司”。
他是夜大美术专业的毕业生。
可惜,要创立一家广告公司谈何容易,从租房到添置设备,从装修到招聘人员,还有方方面面的请客送礼办手续,这区区二十万元又哪里能打得住?
何秋草生财无道。朋友和老爸都已经为他献出了最后一滴血。为了让钱老子能生钱儿子,他只能挺而走险地来做股票这个投机生意。他的心不野,只想捞上一笔便开路走人。
谁知道,他的第一步就踩上地雷了。他买了五千股低价位的外地股票,二元九角八分一股,天天看行情,天天往下跌,就此套牢。一打听才知道,该股票是好不容易才从二元二角爬上来的,其间所耗的时间是九个月!他迫不得已只能忍痛割肉,算是交了一笔几千元的学费。泡了一个阶段,他学乖了,要进股票就进高中价位的,同时不在一棵树上吊死,分头出击买进三四种不同股票。如此这般,居然小有进账。一段时间下来,赚了万把块钱。
这一来,不觉兴趣大增斗志高涨,一有时间便往股市里钻。也是该他交财运,打从他涉足股市之后不久,股票市场便渐渐走牛了。
他一脚跨进了申银万国证券公司的大门,迎头扑面而来的依然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那墙上显示着股市行情的彩色荧屏。
荧屏上的数字在一行行地跳跃着变化着,股民们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千变万化。这中间有几多狂喜,又有几多沮丧。
而何秋草,看着那些闪闪烁烁跳来跳去的数字,脸上顿时绽开了一抹春光春意春颜色。
他身旁的一位老者留意地看了看他:“小阿弟,你买的股票今天又飘红了?”
他得意地点了点头。
老者抬头看看荧屏,“你买的是高价位绩优股?”
他又点点头,一脸地欣喜。
老者却在摇头:“小阿弟,不要开心得过早,近日将有不少新股上市,据说还有重大利空消息出台,还是见好就收……”
何秋草大不以为然,“老先生,我叫何秋草,不叫‘小阿弟’,现在K线走阳,大盘上攻,已经冲破一千两百点了,我……”
又是一片欢呼声打断了他的话。他看了看荧屏,得意地笑了:“你看,又上去了,像火箭一样!”
何秋草似已忘了这老者的存在,犹自在那儿无所顾忌地眉飞色舞,乐不可支。
是呵,在鼻尖上晃来晃去的梦总是最诱人的。
在这一刻,何秋草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原本身份——马凉麾下的普通一兵,春风机械厂宣传科的干事。
他更忘了,今天是办公大楼搬迁的日子。
而且,现在正是上班时间。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正儿八经地向厂部组织人事科的科长成小娅亲手递交了那份辞职报告。
不会再有什么厂纪厂规来约束他了,也不会有什么头头脑脑来指挥他了。他尽可以在这儿随心所欲肆无忌惮地大做自己的股票梦发财梦开公司梦了。是呵,这一切真美好,美好得就像是一首诗。
3
门铃已经按过好一会了,可是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
马凉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长长的走廊。
走廊里静悄悄的,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惟有淡淡的暮色在飘浮。
不知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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