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惊梦》第20章


“大嫂,我是不是罪该万死!”
我沉默半晌。答:
“世上类同的可悲之事何其多,不必自我深责,既不能起死回生,使生者难堪,也属不必!你何苦糟蹋自己!”
我竭尽所能说开解的话,不知是为安慰他还是为鼓励自己!
“浚生,我们回去吧!总是要回去的,乔园已是我们的家!”
“大嫂,你比我坚强!”
“不,你会渡过难关的,多少哀愁都已如昨日死,别辜负了从前的努力!昨日的是非,记在心头足矣,不必翻出来折磨自己,对仍要生存下去的人,只好如此!”
这一夜,乔园之内,起码有两个不成眠的伤心人。
我蟋伏在床上,尽量地跟乔晖保持了距离。
我不要他碰我,我也决不去碰他。
这种心态恐怖死了。
究竟乔晖还是我丈夫不是?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乔晖无罪,若儒无辜,我又不能无情无义!
怎好算了?怎好算了?怎好算了?
一千一万个无可奈何,伴我度长夜,至黎明。
早餐桌上,我特别留意汤浚生的面色,他肯定是一夜无眠,双眼凹陷,脸色还是苍自。
连家姑都觉得这个女婿有点异样,说:
“浚生,你睡得不好了,是吗?一脸倦容!”
“没什么,妈!”
“生意上有阻滞?”乔正天立即关心到乔氏业务上头。
“没有,没有,这阵子无端端地睡不熟!”
“浚生,你多点运动就不会有这个毛病!今晚回家来,我跟你打场网球!”乔晖建议。
“大哥,别浪费你的心思了,我看浚生是有什么心病吧?心病一般还须心药医!”
乔枫真是个厉害角色,女人在感情上的敏感程度之高,可以属于特异功能之一种,是误打误撞,抑或有迹可循,不得而知,总之不时灵验,信不信由你。
我不是不为汤浚生着急的,只好立即找说话打圆场:
“昨晚我也不大好睡,定是跟那加拿大官员边谈边饮,混杂地灌了不同类型的酒到肚子里,头有点胀痛,可又没醉,弄得一整夜半睡半醒,不明所以!”
浚生没有再说什么,向我投来感谢的眼神。
家姑情急地建议:
“要真还有不舒服的话,就别上班,好好躺一天吧!”
“不,不,公司里头的事务多着呢!”
浚生慌忙谢过好意,头一个就起身上班去了。
香港商场上根本就没有告病假这回事,谁不是分秒必争呢?只一天不上班,便会有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际遇,何必冒此风险?眼见初出道的一些孩子,一个月里头可以病上三五七天的,差不多肯定此人早晚被踢出局。无他,身体健康、意志强横,是办事成功的基本因素。各式各样的生活困难,都必须以各式各样的心智手腕予以克服。
人在江湖,重重叠叠地身不由己。
第7节
回到办公室去,才坐下来,秘书就把张小咭递到我跟前来,说:
“附在那束送来的花球上的!”
我赫然惊心!
随即望见一大蓬一大蓬的绣球花,插好放在办公室一角的茶几上。
敏慧好奇他说:
“到哪儿去找这种绣球花作礼品呢?香港都不流行这种花!”
我没有答,不敢答,怕露出马脚。
接过小咭,放在跟前,也不拆,就嘱咐敏慧替我回几个电话。旨在把她支使开去。
敏慧把办公室的门带上后,我皇着墙角的一蓬蓬绣球花发呆。
连香港花店都不作兴售卖的绣球花,在伦敦遍地都是。一条奥本尼道,两旁的住宅,前园都栽种了粉红乳白、浅蓝淡紫的绣球花,每朵都圆鼓鼓,精神饱满的,时而迎着清风,时而沐于细雨,天天跟路过的人亲切招呼!
绣球花并非矜贵花种,在英国普遍得不能再普遍了,可是,我们独独爱它。
为什么?
若儒对我说过:
“因为绣球花像你,平易近人,没有不必要的骄矜傲慢,可望而不可即!把它安种在什么环境里都能快高长大,生命力之强劲,使护花使者周时松一口气。”
我也但愿自己像一蓬绣球花,活得随和、圆润、饱满、生就一种蓬门丽质,属于普通人家的安乐祥和与舒泰。
我把小咭打开,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一错不能再错!
我随即把小咭合上了。
那句话就如暮鼓晨钟,敲得我眼花缭乱,惊心动魄,无所适从。
若儒,若儒,如果当年嫁进乔园是错的话,如今不能再错,并不一定就等于我俩可以远走高飞,改错迁善,有可能是叫我们咬紧牙关,让从前的种种,随风而逝!
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天下间有容得下我俩双宿双栖之地,却难觅安置道义良知之所。
生命中只有似水柔情的年代,于我,已成过去!
敏慧从对讲机传话过来,说:
“丽莎史提芬议员的电话!”
我稍一定神,接听了:
“长基,我打电话来提醒你,这个周五,到舍下来吃顿晚饭!”
“对,对,我没有忘记!”
“你和乔晖送来的古董花瓶,正好放在我新居客厅的正中,接受着各亲友的赞美,也太破费了!”
“难得你喜欢呢!是乔晖亲自挑选的!”
“怎么秘书告诉我,乔晖周五不能赴会呢?”
“对,他这个周末要到新加坡去一趟!”
“你不同行?”
“我懒!”
“是放心乔晖而已!像你这般人才,打着灯笼寻遍香江也找不着,乔晖视你如至宝,小别胜新婚,敢情好!我就等着见周五跟你谈个畅快了!”
这个周末也许真会畅快一点,我自知心有千千结,越结越紧,有乔晖在身边,往往更加添一度无形压力。
其实,我并不讨厌乔晖,从小到大,都不曾如此。嫁后的我,对他更有一分温柔如绵的怜惜,一为欣赏他的纯良忠厚,二为到底有肌肤之亲。
然,这些日子来,我看乔晖,竟有许许多多不称心,不如意。
就算在生意处理上头,我都处处地嫌他畏首畏尾,短视浅见。
我本来有个好习惯,绝不在同事跟前发乔晖的脾气,我视给男人留面子是女人的天职,跟相夫教子同等重要。
现今跟男人在商场上平起平坐的女人,其实不自觉地承受着男人表面上的宽松让步,他们大多都肯在言谈方面给女同事留有余地,这原本是应该领情,兼投桃报李的。偏就是女人最容易犯恃宠生骄、仗势欺人的毛病,一时间忘了形,拿同事跟丈夫情人一般看待,叫人啼笑皆非,叫对方难以为情,也叫自己失礼!
这些天来,我这一贯严格遵守的德性变了形。动辄就在人前对乔晖的种种建议表示不满,甚而恶言相向。
刚开完业务会议,气鼓鼓地走回自己办公室,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生闷气。
乔晖尴尴尬尬地跟了进来,说:
“长基,何必如此心浮气躁,有什么不合意的,开门见山讨论个透透彻彻,问题总会迎刃而解!”
“你的问题太多,说了也是白说,解决不了!”
“你少见的蛮不讲理!”
“顶不顺眼的人和事,习惯下来就好!”
“长基!”乔晖急得团团转:“你叫我怎么说呢?”
“最好不说,沉默是金!”
“这不是闹意见的时候。我们综合企业独独缺了旅游业方面的发展,这金辉旅行社既然在地产上入货过重,财政调度发生困难,愿意把整盘生意以如此合理的价钱卖给我们,为何不接纳了?”
“合理的准则如何厘定,对他们合理并不等于对我们合理!”我竟然越说越气,学足了乔枫惯常的语气,加了刻薄之极的一句话:“正如你认定理想的配偶,对方未必有同感。”
结璃六载,我未尝说过如此不得体的话。
话才出口,心上的震惊如山崩地裂。
什么令我变得如此地不近人情?如此地狂妄轻率?
我只觉心上翳痛,是必要出言无状,以求宣泄,很有种一拍两散,以毒攻毒的畅快!
我茫然地望住乔晖。
如果此刻,乔晖给我一记耳光,我怕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下来!
然,乔晖没有动粗,甚而没有动怒,他只是急得满头大汗,完完全全地不知所措。
“长基,你叫我怎么说呢?”
又是那句老话,乔晖除此,就别无其他伎俩。
我尤其感到厌烦、厌恶。
“长基,要人家金辉旅游出个什么价,你才叫满意了?才认为乔氏应该考虑?”
“我是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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