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人》第50章


一种形状拉向了顶点,呃?我才意识到电梯已经停了。到顶了?我想,慢腾腾爬起来。我的脊梁,是抚摸下的冰冷。
这一刻,那个被疑为“魂魄”的我,正拚命逃离梦境。
我恨不能把阻碍我的东西塞进嘴里,咬了咬咽了肚去!我张开烟渍斑斑的牙齿,让里面的舌头失贞一次,钢筋算什么,铁板算什么,尖塔算什么,避雷针算什么!全滚开,全滚开!我张嘴、我吐舌;我咬死、我嚼烂;我扩喉、我收胃;我滑肠、我排泄!让我的初夜失贞!让我的口腔失贞!让我的消化系统失贞!让我一切的一切——失贞!!
被这虚空激起的狂热,把我抓住了,它抓得我遍体鳞伤,我这条忍辱负重的青色公蛇,我这条几近禁欲的美蛇子,我这条循规蹈矩的局内蛇,我这条空空荡荡的蛇仙汉——被那狂热扭曲、蹂躏、遭虐、受残!我那美丽的精神信仰、我那苦苦追寻的至上境界——脱衣郎最后一条大裤衩,哧的一下,被扯碎了。
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有声音在笑我。忍无可忍,便无须再忍,我奋力一脱,将我的胴体亮在“虚空妹”面前。我自信我的丑陋,能青史留名。我自信我失贞的勇气,能吸引这柔若无骨的“虚妹子”!
啊,这魂魄在飞升,这魂魄在升天,这魂魄在天堂里跳脱衣舞了!
我哭了骂了笑了疯了,这都无所谓,我的魂魄,已经采集到足够的柴火,我要涅槃了!
我呼我嘶我喊我咬,我长我短我伸我缩,我蛆我虫我兽我人!
我蛇!!
一条性感十足的青蛇酷男,一条为传宗接代公而忘私的蛇性中人,一条为宇宙苍生顿足嚎啕的修行先锋,一条为一个简单诺言挣扎红尘的痴情蛇仙,一道虹,一条江,一条船,一片光明。几身颤栗,几生忧愁,问茫茫尘世,紫藤条附在哪一棵木棉树上?我的乌龙女啊——乌龙女——乌——龙——女——在这个瞬间,我的魂魄与我的肉体合二为一。循着那“飞天”的诱惑,我沿着尖顶,直上、直上,重霄九——地平线消失了,我跟自己说,也许天还未亮呢。我闷头往上飞,这尖塔的力量,逐渐被一根长剑代替,这长剑直刺九天,似乎永无止点,我飞着,就像跟一个极限较劲——谁都知道,我是飞不过它的。
不久,发生了恐怖的堕落。
我越堕越快,快到极限时,我惊叫一声,从梦里醒来——下身,大裤衩的确没有了。
也许是因为修练成“人形”的原故,在死水潭,我觉得我是一个“人”,而非蛇。奇怪的是,乌龙女也这么认为。她先后16次让我重回紫石镇,搜集人类用过的家俱和日常用品,拿回死水潭。第一次重回紫石镇是1650年的事了,现在是公元2100年,450年过去了,紫石镇已面目全非,当我第13次飞到风化街上空时,风化街,多么可爱的名字,已成了一片废石加工厂!四处耸立着巨大的工业烟囱,排放的烟尘遮天蔽日,槐树黄了枯了重生又绿了,卵形的叶片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粉灰,鸟儿避开这里,飞到昔日雷峰塔倒下的地方,那里的江面,污浊而粘稠,河面上飘满了霉菌、废水、垃圾和塑料制品,远远望去,江面成了一个因接客过多而早衰的娼妓,遍身的病毒把她折磨得体无完肤、身心俱碎。第13次飞到风化街,我带走了一台小型摄影机、两大袋咖啡、一盒西药、电子手镯、茶叶、一台便携式pc机、一包口香糖、洗发精、口红、卫生巾、碎花丝巾、风湿膏、手机、两条香烟、还有一条“t”型真丝内裤。
江两岸一片岑寂。
这是一个冬日的午后,推土机停止了工作,卡车和厂房也悄无声息,四处没一个人影,飞鸟掠过的水面,隐隐地飘来一股腐而未发的臭气。我在空中停了一会,在我的记忆中,紫石镇已不是第一次这么出奇的安静了,更不是第一次呈现它的荒凉,紫石镇的历史伴随着数不清的战乱、饥荒和瘟疫,朝代更替一遍遍摧残着它的青春,如今的紫石镇更象一座废虚而非实际意义上的城市。
第一次重回紫石镇,1650年,我记得是一个大雪纷纷的冬夜,乌龙女觉得寂寞了,催我给她找点开心的玩具。我飞到一个窗口,炭火旁,一个少妇正把乳头塞进婴儿的嘴里,那粉红的触动忽然之间击中了我,啊,我的乌龙女,从没有如此动人的娇美。返回死水潭之后,乌龙女的肌肤重归冰冷,她讨厌我的触碰,初为人妻,她的灵魂仿佛被深潭的冷水浸透了,夜晚的温热只能在想象和回忆中浮现出来。我第一次重返紫石镇,雪中的一幕使我发现了人性之美的绚丽,婴儿的啼哭,给这个夜晚染上了一层非常含义。
第二个窗口,一个老人正伏案疾书,抖颤的笔锋和他凛然的神色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
大雪仍在飞扬。
我飞到第三个窗口,一个年轻人正在收拾行李,看样子他将要出门远行。母亲坐在灯下,一脸的忧愁。
雪花飞扬中,我飞过一个酒肆,见到几个书生正举杯痛饮,其中一个猛地推开镂空的花窗,呤诵了一首四言绝句。其余几人一阵狂笑,店小二端来一瓶烫好的烧酒、一碟炒菜。大雪飞扬,酒肆门前站着一个烂衣乞丐,他不敢进去,只在门口站着,大概很久了,他一头半身的雪,胆怯怯立着,求着店家赏半碗吃剩的饭菜。唉——我不禁长叹一声,飞过这可能被风雪冻毙的乞人。
飞扬的雪花。我到了下一个窗口,呀,这是紫石镇最繁华的地方,门前两对红灯笼,上面写着:翠花楼。翠花楼上翠花春,翠花春里翠花荫,翠花荫下翠花衣,翠花衣来翠花心,翠花心儿——下面的字被撕掉了,我听到几声娇笑,从楼上的台阁间飘来。我循声而去,这人间,醉心于此的人,不是无望,便是彻底的逃避了——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坐在一位官人腿上含眸而笑呢。
翠花楼上,真是翠花春呐。
这翠花衣下,果真心香儿飘飘?
痴情,梦话。无梦,也无话。这被大雪压住的娇喘,一声声碎在了窗外。
翠花楼之后,紫石镇落入寒冷的黑夜中。我第一次重返紫石镇,1650年的那个冬雪之夜,两手空空,尘世的情景让人无比留恋同时又心生无奈。当时我记得,啊,明朝,仿佛一具断头的僵尸。纷扬的大雪之夜,掩埋了多少枯骨和冤魂!
第二次重回紫石镇,我带回一件清初的玉器。第三次,是一幅山水画。第四次,是一个徽砚……第八次,是一具烟枪。第九次,是女人的翠花罗衫。第十次,是一杆“汉阳造”长枪。第十一次,是一枚“解放勋章”……第十四次,是一块智能芯片。第十五次,是一本记录人类灾难史的长卷书。第十六次,是一小坛灰土……
现在的时间是:2100年10月17日。
我想起了第十五次从紫石镇返回的情形。实际上那是一个美丽的秋日黄昏,紫石镇已是一个中等城市,当然,这是指它的工业规模。可我对乌龙女说:“外面是阴雨天气,大家都把窗户关上了,闷在家里看电视,不上学的孩子们玩起电子游戏,稍大一些的,正为晚上和姑娘的约会出鬼点子。”说完,我把偷来的书放在石桌上。
乌龙女慵懒地歪在水床上,一百只眼睛有三只看着我。我绝不想打扰她,乌龙女最痛心疾首的便是被人打扰,我轻轻地放下长卷书,这样,她敏锐的听觉被惊醒了。我也听到了一点动静,这样的动静在我们单身年代简直不可想象,可现在倒成了真实——在我还没来得及联想之前,乌龙女已经置于我的身后。她这是在炫耀。
“嗳,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女人问。
“外面下雨了,除了带回这卷书,我觉得没什么可做的,就回来了。”
“是嘛——”女人的慵懒又来了,她软软地粘在我的身上,像一块嚼烂的口香糖。
我把她扶到床上,让她重新歪倒,可她的胳膊仍不松开。
“我想四处走走。”我推开她的手说。
这些年来,死水潭的生活完全改变了乌龙女,这里的空气一年四季、十年八载都一个味,所以,我闻到的乌龙女,像一根塑料棍。我们之间也没了往日的激情,我对做爱的认识,简直是一种折磨,把你的好奇心一点点磨掉,剩下光滑的、没有纹饰的一个圆球。乌龙女的慵懒,在初次的少男眼里,绝对正宗性感外带超常体验,可在我看来,完全是无病呻吟的做作,恶心又令人内分泌失调。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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