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鸿火》第14章


化作一道银光,划破通红的火焰,落入了李昶的手中。
顾澄小声叫道:“爷爷,停下停下!”九歌剑客道:“我们得快些走,要是被他们发觉了那可就……”“停下,停下,”顾澄叫起来,“那是血眼鹊簪!”
李昶手中执着的,确实是息红鹊的血眼鹊簪,顾澄失落在骆马湖边的血眼鹊簪!想来是李家人在骆马湖边拾到了,却于此时亮了出来。“我们是跟着鹞鹰七杀来的,还拾到了息红鹊的血眼鹊簪,不知精卫盟的残兵败将到底来了多少。你以为李家少不得你这么个宝贝,非得合家跑来求你回去么?我们不过是要斩灭精卫盟余党,又怕你这笨蛋让人稀里糊涂地利用了而已!你再不成器,终归是我李家子弟,你可以不认我为父,我却到底不能不念着你这个逆子!”李歆严重重地呼了一口白烟出来,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冷诮。
银鹊眼中朱丹已失,黑洞洞的,像盲人的双目,漠然呆板地盯着李昶。李昶的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执着簪子的手微微发抖。他问道:“羽儿,这是真的么?”
黑精卫一笑,笑意似比这寒岭的夜气还要冷上几分。她道:“前些日子你们已经攻下了精卫盟的总舵,得到这只簪子又有什么出奇?”
“那你敢说你没有见过沈青鹞么?”李歆严厉声逼问道。
“我见是见了,可……”黑精卫还想说什么,眼中却闪过一丝愧恨,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面,怎么也吐不出口来。
“你把他怎么了?你快说!”一个人冲到黑精卫的身前。那人声音好耳熟,顾澄却一时没有想起这人是谁。直到黑精卫怒喝一声,身子如魅影般一飘就贴近了那人,他方明白过来:“这是沈青鹰!”
黑精卫腾空而起,掌掌向着沈青鹰击去,沈青鹰每接一招便退一步,转眼见退了十余步。黑精卫声声清叱,借着他反击之力在空中盘旋不落,如一朵毒云笼在他头上,迫得他无处可逃。那沈青鹰再退数步,终于不支倒地。黑精卫一爪眼见要抓上他的腹部,已有两名李家好手一左一右抢上。那两人功力当逊五老一筹,不敢空手与黑精卫对敌,此时长剑便已出鞘,舞成一团雪花,将自己与沈青鹰护住。黑精卫手指虚弹两下,两柄剑顿时慢了下来,黑精卫袍袖一裹,眼见一柄剑就将为她所夺,风老却已一掌击了过来。两人在空中对了一掌,火老从旁再度攻上。黑精卫心中再有气,面对火老与风老联手夹击也不得不缓上一缓。这一耽搁,那先前两人已将沈青鹰抢了回去。
沈青鹰却不肯走,在那两名李家好手掌中挣动不休,喝道:“你把我兄弟怎么样了?你说!”
黑精卫左击火老,右挡风老,口中喝道:“你也敢问他的下落?他若是知你在此,你只怕已保不住项上人头了!精卫盟无数的血债等着你呢!”
“哈哈哈!”沈青鹰狂笑。他突然生出一股大力,从拉着他的人手中脱身出来,指着黑精卫斥骂道:“精卫盟?你也配说这三个字!是,我是杀了韦白鹤,可毁掉精卫盟的人不是我,自你投到李昶怀中以后,精卫盟就已经被毁了!”
黑精卫袍袖带风之声呼呼作响,黄影所至,二老不禁退开一步。黑精卫又扑向沈青鹰。“看我取你狗命,你在九泉之下敢去见他们么?”沈青鹰此时也拔剑在手,如疯似魔的向黑精卫乱刺一气,他双眼通红叫道,“怕是你没有面目去见他们!你到底把我的兄弟怎么了?”
黑精卫听到这句,不由呆了一呆,手上略慢,那风火二老便又赶了上来,四只掌影契合得天衣无缝。黑精卫一指弹上沈青鹰的额头,哪知他全不让避,长剑上挑,直刺黑精卫的喉头。
这全不顾性命的一招倒让黑精卫有些措手不及,她挥袖裹住风老的拳头,将他整个人带动往剑上撞去,可这一下却让左胁的破绽露给了火老。火老挥拳攻了上来,此时却听得“呜”的一声,一枝小白羽箭飞向火老。火老不得不避。黑精卫也一脚踢了过去,正中沈青鹰的手腕。风老趁此机会从黑精卫袖中抽出手来,反手抓住了她的袖子,两下里一扯,一声裂帛之音,那袖子顿时被风老抓破了巴掌大的一块,如深秋中的一片枯叶在空中飘落。
黑精卫本可以再加上一脚结果沈青鹰的性命,可是与他目光一接,却又转开了双眼,吐出一个字来:“滚!”沈青鹰深深地盯了她一眼,捂着手腕踉跄退开。
火老却气极道:“李昶,你竟还帮着她!”
“沈青鹞他们是来找我回去的,可我没有答应,信不信就由你罢!”黑精卫说这话时,也不看李昶一眼。
李昶却上前拉开她手掌,将鹊簪塞进掌中,道:“我信!”这话一出,四下寂然,只有火把的“毕剥”之声。李家人先是吃惊,接着面上一个个露出鄙夷的神色。黑精卫愕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李昶眼神凝定地望着她,面容整肃,缓缓道:“只要你说的,我便信。可惜,你却不能如我一般!”
黑精卫一时眼泛泪光,紧紧握了李昶的手道:“是我不好!”
“我们走!”李昶携她面对李家人道,“各位长辈和兄弟见谅了!”
九歌剑客狠声跺了一下脚道:“逼黑精卫报复只怕是不能了!”顾澄却舒心地合上双眼,心道:“小息看得准黑精卫,却看不准李昶。或者真是非得这名门望族中出来的人,出身优越,少历艰险,方能这般胸襟坦荡地说一句‘我信’。”
九歌剑客最如意的算盘是既能要回当年誓书,又可逼黑精卫出来。便可让李家多一个大敌,自己增一个盟友。而息红鹊也要顾澄将黑精卫找回来。因此,他对李昶和黑精卫说了一些话,都是真的,却都不全。他告诉李昶黑精卫与沈青鹞会面,却没有告诉他黑精卫杀了沈青鹞;他告诉黑精卫李家的人来了,却没有告诉她泄漏他们行迹的是九歌剑客。本来是指望能让他们两人生出误会,可看来是不能了。顾澄心头一松,好似放下了一块大石。
“李昶,你要死要活不关我的事,可这女人却是我李家大敌,断不能容她走了!”李歆严两道苍眉紧紧锁在一处,右手轻挥。他身后站着的人缓缓散开,无声无息间已自错落成势,长剑一柄柄出鞘,给暗夜之中的山岭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泽。
李昶和黑精卫对视了一眼,无穷无尽的心思好像在这一眼中已说得明白。他们向前迈去,两人的步伐正正相合。这步步踏下,整个夜色都似被他们带动了,火光伏低,飘摇如残缕当风。四下里的气息凝结了似的,连寒枭饥兽之声也自不闻。李昶与黑精卫避开了李歆严和五老所在,他们走向之处,大约是几个李昶的兄弟辈。气机所至,几人无不现出战栗之色。他们每走上一步,李家阵势中便有人不得不动上一下,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剑网略有变化就显得薄弱了起来。
眼见他们已经走过阵势近半,一名李家子弟着实是避无可避了,虽说二人距他尚有五步,可他颈上肌肤抽动,就好像一柄无形的长剑已抵在了他脖子上。他手上之剑颤抖,面孔阵红阵青,终于大喝一声,胡乱对着黑精卫刺了过去。这一剑毫无章法,黑精卫伸手便挟了过来,只是剑阵一动,已有两柄长剑分刺她期门、关元二穴。她取剑在手,剑尖一抖,嗡嗡作响,似蛇舌生叉,分刺二人。李昶那边也剑作轮转,碧波似的剑光一圈一圈地涌了上来。
李昶显然对这阵势极熟,由他带着路,黑精卫与背对着背,将孩子的背篮护在当中,进退趋避间几如一人,绝无空隙可钻。李昶依旧只是空手,或拍或点,不时有一柄柄长剑脱手而飞。失剑之人闪避,自然另有武功更高的替换上来,如精良的机括转动般纹丝不乱。黑精卫手中一柄剑使得看不清形影,仿若时令一下子退回去二月,漫天琼霰簌簌而落。而舞得再疾,就如烟雪般昏暗一片,剑下之人晕头转向,无从抵抗。不时有血色从剑影中溅出,而旁边的人来援每每也都迟了一步。李昶听着声声惨叫,眉头略略一皱道:“羽儿,蓄着点气力,这才刚刚开始。”黑精卫听在耳中默笑一下,手上略缓,便有两人从她剑下抢出一名胸口鲜血淋漓的青年人。顾澄身在局外看,觉得他二人所向无人可敌,只是剑阵似一个巨大的漩涡般将他们渐渐往内卷去。顾澄看得出来,这阵形一动,所困之人必然会被慢慢带到中心,而那中心之地正是尚未有动作的李歆严和五老。
九歌剑客也被这一场酣斗给吸引住了,迈不开步子。他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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