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时区》第70章


陈士风负伤的第二天,傅静曾到医院探望。她无法相信,见到的人是那个铁骨铮铮的警界英雄。两眼变得空洞无神,平时一丝不乱的头发成了草堆,口中来回念叨:“你认识小马吗?他死了,被人割喉,像嘴巴那么大……。”最后像个无助的小孩,痛哭不止。刚才,她又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油光可鉴的头发,名牌西装,冷傲的神情,简直像碰上目空一切的高勇。
“你来了?”生完孩子的唐建红,胖得像老了许多,已看不见天真可爱的笑容。
傅静从保姆手中抱过孩子:“哇!两个月不见,嘻嘻,会笑了。小脸蛋红彤彤0,真可爱,长大一定是美人。当个美人好不好?小宝贝。”
“小妹,该喂她了。”唐建红叫保姆带走孩子,拉傅静入卧室。
“怎么了?”傅静望唐建红浮肿的眼睛,“吵架,他不会打你吧?”
“哇!”唐建红扑到傅静肩上大哭,“我宁愿他打我!他…他要和我离婚。我该怎么办?”
傅静安抚道:“慢慢说,到底为什么?以前不也经常有口角吗?过几天会好的。不过。小陈伤好后,像变了个人似的。”
“他变了!他…他骂我哥,说我哥害死小马,还骂我家人都是骗子…。”
“他和你哥合不来不是一天两天了,气头话,别那么认真。”
“他…他嫌我不是处女,到医院去查过我的病史,说我故意骗他。呜……。”
傅静一怔,想起唐建红在陈士风前有过一次恋爱,以流产告终。这对搞艺术的人来讲,是件司空见惯的事,娶一个搞艺术的人,应该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这人是不是受伤留下后遗症了?”傅静开始有些愤慨,“如果为这事,我找他说说。孩子才半岁,居然闹离婚,哪像个领导干部?当男人都不够格。”
住院期间,伤痛是次要的,精神上濒临崩溃。闭上眼睛,小马开得像嘴巴的喉咙,把陈士风一点点吞噬、溶化。不再有领导来探望,队友也少有问津,连猎奇的记者也被禁止采访。他感觉自己被软禁了,稍有好转,市局纪检的人,没完没了地盘问。没人把他当英雄,他成了一个逞英雄造成重大事故的嫌疑犯。
“陆所长事件的后遗症啊!”是方局长保住他的清白之身。
出院上班的第一天,方局长亲自开车到艺术学院接他。
“我看没那么简单,虽然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的人不少。但这次对我的调查,和案件有关联。那天晚上,凶手把摩托车开到我们监视车旁,故意引起小马注意,小马跟上楼,必定敲门问许菲有没有情况,开门时,凶手出现了,先向小马,再对开门的许菲下手,这说明凶手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惟一的解释就是有内奸,这个内奸还是我们的重要人物。说来你别怕,方局,我已经锁定幕后指挥的人,是个高干子弟,我……。”他讲出了他的联想。
方局长听过后非常平静,反问道:“老弟啊!你听不听我的话?”
“我是你的兵,方局。”以前叫“方局”不习惯,这次负伤后,他已叫不出“方队”。
“别再跟谁提你的联想,别再管那个案子。你听我的就不要问为什么?”方局长说完后,一言不发。到局里,他正考虑如何面对同事,方局长却说:“你先到我办公室去一下。”
“是不是那个案子让市局拿去了?”他察觉到这种可能。
方局长递来一个通知:“这是一个月前做的人事调整,你和唐建国同在一个队当领导不符合组织原则。你伤刚好,孩子又小,算是帮我一下吧!后勤工作非常重要,我当了家才知道,基建工程、设备采购、财务开支,等等。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唉!愁眉苦脸什么?又没降你的职,跟你说,明年两个副局退休,明白吗?那时你还是主管刑侦队。”
每个单位的办公室主任,说大不大,人人找他。碰上婚丧嫁娶,大灾小难,或分房涨薪,出差请假,甚至夫妻不合,子女读书,都有求于他。过去一年里,陈士风和大多数同事的关系,接近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可当上办公室主任才一个月,请他吃饭的,邀他打保龄球的,给他送烟捎土特产的,已不在少数。这是他惟一能得到的一点慰藉。
每天和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打交道,还不如去扫黄打假管治安。陈士风渐渐意识到,他被剥夺了当警察的乐趣。
忙惯的人,最怕闲下来。陈士风只用一周的时间,就可以做完每月非做不可的事,剩下的,你不急也没人催。空闲的日子多了,家庭生活也起了风波。
“士风,你又骂人家小红了?你……。”
“哎,妈!她那种娇小姐,有事没事哭哭啼啼,别听她乱讲。”
“她母亲对你不好,你不能找人家出气呀?孩子小……。”
“妈!我的事你不用操心,你保重身体,我很忙,就这样!”
母亲也来干涉了,先前是傅静。岳父岳母来电,陈士风听出声音就撂话筒,现在就算唐建国找上门他也不理。起先,无聊发牢骚,并不是针对唐建红,只是把对岳父岳母和唐建国的怨气发泄一通。天长日久,唐建红忍不住顶撞几句,谁知竟成了替罪羊。待到他证实唐建红婚前有流产历史,脸皮彻底撕破了。
其实,第一次手把手引导,以陈士风警察的敏感,不难看出唐建红对性生活的老练。他不愿意去深究,加上工作忙,也没听到什么流言蜚语,即便调查戏子时,了解到搞艺术的人性关系复杂,他还是没往自己老婆身上想。有些事,糊涂比清楚好。如今,白纸黑字的病历摆在面前,他知道自己很可笑,无聊到去调查老婆是否处女?但他不能后悔。
“你有什么打算?”丑事传千里,也传到方局长耳中。
“等孩子大点离婚。”陈士风说这话像被迫。
“作为男人,我赞成,作为局长,我反对。”方局长和别的人一样,很满意他的回答。
保龄球馆成了陈士风消磨时间的地方。虽说打球水平不如郎中保那种境界,他练就了左右开弓。水平高了,跟人比赛是少不了的,从挑战别人,到别人挑战,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陈主任,你来一下。局领导一个也不在,只好找你了。”
这天下午,刚把一个挑战者击败,接到巡警大队的电话,说有个外国人,在一家酒店门外裸体示威,抗议酒店卖狗肉,引起交通堵塞,外国人死活不愿离开。
有点意思。陈士风不再接受挑战,离开保龄球馆。凡是派出所或各大队有此类纠纷,他随叫随到,即使是协助抓小偷盲流或检查驾驶执照,他也自告奋勇。底下的人已学会投其所好,找他办事,送礼请客不如偷偷“请”他去指导破案。
开车来到那个酒店,道路畅通无阻,酒店外没几个人,正要打电话给巡警队,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陈主任,让你白跑了。领事馆和市局来人,洋人已经带走。哦,我们正在处理一个骗子,要不要过来看看?”
骗子没什么意思。陈士风拒绝了,扭动电门钥匙,肚子却“咕咕”乱叫。天色已晚,打了一天球,只吃了一个盒饭。唉!干脆就地解决。现在只要他想,每餐不下五个单位排队请。和唐建红闹僵后,酒店是他的食堂。
“仙人跳大酒店”,仙人跳不跳不知道,洋人是跳了。
陈士风在酒店门外点燃烟,一个戴眼镜的小平头迎了出来。
“请进,请进!楼上请,我给您带路。”
中档酒店的包厢,设计耐人寻味,另有一个娱乐室,唱卡拉OK也行,跳舞也可以,床一般大的皮沙发,关上门跟宾馆开房差不多。扫黄时,陈士风专挑这种酒店下手,这会独自来消费,有一种旁观者的心态。
“随便上几个特色菜吧!听说你们狗肉很出名?”陈士风跟小平头进了一间包厢。
“脆皮狗肉。您别说,还真出名,刚才洋人来抗议呢!”小平头有一对大酒窝。
“那就更出名了!喂,你是这儿的老板吧?”陈士风很纳闷这个像老板的人亲自来接待。
小平头谦恭地递上名片:“小姓伍,请多多关照。”
“哈哈,你真会做生意。可惜我不是大老板,身上的钱估计买单也不够。”陈士风说的是实话,他从来不多带钱。打算点完菜,传呼一个有求于他的工头。
“说笑了,说笑了。刚才洋人闹事,多亏你们帮忙呢。嘿嘿!”伍老板的谦恭模样,还不是假装的。
陈士风一怔,又大笑:“好家伙,你老兄是先认车牌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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