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死亡(彭祖贻)》第8章


冯定山毁灭和她毁灭冯定山的发生发展过程,是不是因此而更具让人同情悲悯的悲剧色彩呢?当时我把我的这些想法都告诉了她,她反问了我一句:假如我在认识冯定山之前认识了你,我的命运会是什么样子呢?
这当然是一个没有答案的假设,我能够回答她的只是我面对现实的一种态度:就当她从没有认识过我。换句话说,我不会告发她,因为我认为,无论是人为的选择生活方式的错误造成的不幸还是外力强加的命运不幸,都有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存在其间,何况,上帝借她之手除掉冯定山也许就是冯定山冥冥之中的定数,理应是他该接受这种方式的惩罚,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所以,我想法子让自己置身事外我认为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假如冯定山永远不被人知地腐烂在他自己购置的用以寻欢作乐的豪华别墅之中,而温小馨又能快乐的开始新生活,难道说不是一种公平吗?
我承认,从法律的角度上讲我大概犯了包庇罪,我也不讳言我曾建议温小馨远走高飞而免受讼事缠身,对此,我甘愿接受法律的惩罚。
“这么说:你与杀人案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吴明问。
我说:“是的。”
“那么,这又作何解释呢?”吴明从公事包中掏出一只厚厚的我看着眼熟的信封扔在桌上。
我尴尬,脸红一阵白一阵,我承认我干了叫件欲盖弥彰的蠢事。
我承认,那信封里装的是我用于收买周小林的一万元钱,我这件事干得真是蠢。
那天晚上我与温小馨分手之后,回到素素为我安排的住处,进门发现素素正焦虑不安地在等我,一见面就抱住我说真叫我担心死了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脱离了我安排的保安员的视线呢?她的身子在我的怀中颤抖那绝对是一种真情的外露真叫我感动,对她我是用不着任何隐瞒的,我将与温小馨见面的情景与谈话的内容如实地告诉了她。
俗话说,旁观者清。
素素说,你想置身事外就能置身事外吗?你以为冯定山失踪了就会无声无息地没人过问吗?——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找到碧柳小区去,很快人们就会发现他死于非命。
重点嫌疑人是谁?温小馨。
当天晚上还有谁进入过现场:你。
起码有两个人能证明你进入过现场。碧柳小区当晚值夜班的保安员和送你们去碧柳小区的出租车司机,保安员绝对是公安人员要调查的重点人物。
当素素听我说了与周小林交往的情况后,她又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我的弱智:如果那个保安员仅仅只当你是温小馨的情人,他完全有可能为你保密,但如果他发现你涉嫌凶杀案呢?他马上就会意识到你与他的交往是一种刻意的安排,凭你们那点儿交增,他会为你保密?你真的能脱得了干系?
素素的这番话让我有一种如梦方醒的感觉,但是,我下决心贿赂周小林是几天之后的事。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去碧柳小区暗中打探一番,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有警车开进碧柳小区,听人说是冯定山的第三任妻子也就是那位前时装模特儿为要生活费找到碧柳小区意外地发现了冯定山死亡而报警,我这才决定用钱来堵周小林的嘴,只要警方不知道我曾进入过案发现场,我就能信守我对温小馨的诺言而置身事外。
一万元的现款对于一个富豪来说也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于一个薪金微薄且有老父卧病在床的保安员来说,无异是雪中送炭。问题是,为一个偷情者保密和包庇一名杀人嫌疑人是完全不同性质的两码事,周小林会接受这笔钱吗?坦率地说当我决定见周小林时我有些忐忑不安但时间又不允许我犹豫,因为我知道警方一结束对命案现场的勘查就马上会围绕现场开展调查而他则是首当其冲的被调查人选,我的行动必须抢在警方刑侦人员的前面。
没想到周小林会爽快地答应了为我保守秘密并接受了那一万元钱,他说像冯定山那种人死有余事,为这种人再赔上一条命不值,他说早就该有人来惩罚冯定山这类的人了。在这次接触的过程中,他让我感觉到他恨的不仅仅是一个冯定山,还包括像冯定山这样整整一个新贵阶层。在他的眼里,凡属在近几年中混迹商海富起来的人都是一些不三不四的家伙,男盗女娼偷税漏税行贿受贿投机倒把贪污腐败总之没一个是好东西,他说他希望再搞一回运动打一回土豪劣绅让这些龟孙子们再戴一回四类分子的帽子看他们还神气不神气。
周小林的态度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我认为事情就这么摆平了,我也相信即便是警方抓住了温小馨她也不会把我咬出来,惟一担心的是那位从江边将我们栽到碧柳小区的出租车司机,但又想他毕竟收了温小馨一条金手链而且他也不一定就能将那次载客的过程与一起命案联系在一起,我因此又心存侥幸,因此,当周小林收下那一万元钱之后我想我所遭遇的这次厄运大概是过去了。
吴明淡淡一笑,说:“恰恰是这位出租车司机举报了你这条线索,这位司机经常跑碧柳小区这条线,所以他一听到冯定山被害的消息之后,马上联想到那天晚上他载的你和温小馨这两位奇怪的乘客。他说,女人可以拿钱不当一回事但没有一个有钱的女人会拿自己心爱的首饰不当一回事,他说现在花钱不心疼的女人大有人在,因为花的钱不一定是她自己挣的,但喜爱首饰却是女人的天性,不是到万不得已的时侯决不会随便抛出首饰,何况他那天晚上并没有逼着你们追索车资。”
“我这可真是百密一疏啊,”我苦苦一笑说,“我该说的都说了,我知道我现在是黄泥巴糊到厕所的墙上了——不是屎也是屎。吴警官就看您明察秋毫帮我洗掉嫌疑了。当然,洗不清我也不怨您谁叫我自己干下了糊涂的事呢?”
吴明说:“你还有事儿没说完,你那天为什么要自杀呢?你一个知识分子,按说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啊!”
三毛是知识分子吧?她自杀了。
海明威是知识分子吧?他自杀了。
还有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伍夫尔、杰克·伦敦那些人是知识分子吧?全是,又全是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的。
所以知识分子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人生并不是一种奇怪的事,人一旦陷入孤独与失望,一旦对人生厌倦了,有结束生命的想法不足为奇,而自杀往往被当作拯救命运、摆脱困境的惟一手段,最起码,我在那天晚上走向江边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素素不是世界上惟一的女人也不是惟一可爱的女人,但对于当年鹤乡中学教员展鹏涛来说她却是。我是在1995年的春节前夕才回到这座城市的,傍晚下火车的时候天空正飞舞着鹅毛似的雪片,整座城市白茫茫的一片,凛冽的寒风呼啸着卷着雪花向我劈头盖脸地打过来令我哆嗦,这里虽然是我苦读过四年寒窗的地方,但下火车的那一瞬间我却想不起能在哪里找一个住宿的地方,口袋里也只有区区几百元钱,我在站前的广场上踯躅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才下决心坐上一辆出租车让司机将我送到帝豪娱乐城,但到了门口我却没有勇气迈进那道门坎,风雪之中的帝豪娱乐城仍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隔着玻璃门,里面分列两厢的迎宾小姐,仍是红缎带花旗袍的装束,那婀娜多姿的身体曲线和妩媚动人的微笑像一堵无形的墙壁在拒绝我这个身体和心理一样冰冷的山区教师,看着双双对对的绅士淑女乘车而来乘车而去,我突然发现这种生活方式比我心中的理想追求更具诱惑力,我也马上明白我是没有力量将素素重新拉回我身边了。在佛教中有一种叫做顿悟的说法,我想我的顿悟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
1995年春节后,当一个新的学期开始,鹤乡中学的领导正为他们的年轻教师展鹏涛未能如期返校而感到纳闷的时候,我已经在这座城市的一家中档宾馆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个秘书的位置,我发现与往来宾客打交道被人称为先生老板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同时我也发现靓丽的女人用不着痴心地用心去追求,甚至贞操也可以用金钱计量的方式去购买,为之而较真是犯傻。一年后我离开了那座宾馆,正式在工商局为自己注册了一个经理的头衔在这座城市开了一家名叫雅乐书屋的个体书店,为我提供贷款担保的正是我供职过的那家宾馆。
应该说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作为一名图书零售商我的生意做得还算不错,如果不是我对金钱有过于急切的贪婪现在我还是一个小有积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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