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郯武师》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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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放心,你放一百个心吧!”高宗藩喜得连嘴都合不拢。难怪张经理在高宗藩临走时再嘱咐一遍,人家跟他头一次打交道,对他不了解啊!
果如高宗藩所料,盐好卖得很。两天下来,八千斤盐卖得一干二净。点好钱,扎清账天也黑定了。高宗藩决定把赊货的欠款给码头盐业公司送去。他就是这么个人,吐口唾沫砸个坑,说过的话,哪能不算数?
当时用的是北海币,该送回去的钱整整装了两麻袋。高宗藩说两麻袋好,正好插根扁担挑着。派谁去,别人不敢去,高宗藩也不放心别人去。他挑起两麻袋钱,大步流星地向码头镇赶去,扁担前头还挂了一杆“汉阳造”大枪——是为吓唬坏人的,里面没子弹。
人们有个常规心理:远路怕水,近路怕鬼。你想这离家老远的地方,沟沟汊汊的谁知哪个深,哪个浅?所以出门在外一般都不敢随便下水。而越是离家近的地方,越清楚哪间房子的梁上或哪棵树上吊死过人,哪条路边枪毙过土匪,哪条水沟里漂过死尸等等。还有一些炸尸啦、鬼打墙啦,说得活灵活现的,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单身夜里走。
高宗藩不怕鬼,他怕人,怕路边黍棵草丛里突然蹿出个大活人来。如果是个坏人,就操蛋了。他踏着坑坑洼洼坎坎坷坷,一路摸着向前走去。此时正是月头,下弦月隐在一大片云中,四周很黑,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走路热他把上衣敞开着,一阵凉风裹着薄雾吹在汗身子上,使他打了个冷颤。他不由得四下张望,路边坟地里的鬼火飘忽不定。这倒没让高宗藩害怕,他知道这是磷火,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却有些人像鬼。那些投机倒把的不法奸商,就像鬼一样,他们放出的鬼火,见不得太阳。共产党就是太阳,任何鬼碰上它都得倒霉。
“开门——”高宗藩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码头门口,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一来是里面的人都睡着了,二来深更半夜的谁想开门,何况这里又是经济重地。
“谁呀?”连续不断的执著的敲门声告诉里面,不开是不行的,终于有人搭腔了。
“我,东庄的高宗藩,来交款子的。”
“啥款?”
“赊盐的款,张经理知道。”
住在后院的张经理醒了,他跑到前面一看,进门的是高宗藩,乐了:“哎呀,你这个同志,明天送来好了,这么晚还赶着往这跑。”
高宗藩说:“咱不是咸菜炒豆腐有盐(言)在先吗?”说着挑起麻袋进了大门。
等知道高宗藩就这么一路走来的,张经理更激动了:“你做事太认真了!太认真了!”听说高宗藩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连忙安排人到厨房炸馒头片。点钱的事等高宗藩吃了饭再说。
“伙计,”张经理给高宗藩倒上满满一大碗热开水说,“咱弟俩虽是头一遭打交道,可我看你是个直肠子,厚道人,够一处的。”
“张经理,以后还要靠你多支持哩!”高宗藩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完,擦了擦嘴说。
“好说,有事你只管讲。”
“我们想再搞点盐。”
“中。”
“多搞点儿?”
“中咧。”
“二十车行吗?”
“中,你来拉吧!要多少给多少,不过可不准批给盐贩子哟!”
“放心吧,就是要跟他们争夺市场的。”
高宗藩心里有数,他的食盐市场潜力大得很。东南有东海县、西南有邳县、南边就是新安县(注2),他有二百车盐也不够销几天的。
供销合作社生意越做越活、财路越来越宽,他们卖盐、卖粮食、卖农具,从生活用品到生产资料,凡是老百姓日常用得着的都经营。加上他们诚实待客、买卖公平,受到群众好评。几年下来,供销社由原来的五间草屋、三名职工,发展成为房屋百间、占地三十亩、门市好几个、职工五百余人的中型供销社,在郯城首屈一指,前来参观学习的人络绎不绝。
高宗藩在担任供销合作社经理期间,内部管理井井有条。当天事,当天毕。当天账,当天结。当天钱,当天清。绝不允许办事拖泥带水。他每天晚上都要到所有门市跑一遍,发现问题及时处理,不许问题过夜。有个门市在收小麦中短款一块五毛钱。他知道这个人是不会贪污的,而且根据财务上一环套一环的管理制度也无法贪污,就守在那里查到下一点,终于弄清了。原来是收款人在找零钱时装在口袋里忘记了。高宗藩批评了他的粗心大意,要求大家一定要养成小心细致的工作作风。
可是不久又出了一件事,而这事又恰恰出在一个工作极认真、为人极精明的人身上。此人叫做靖玉富,能双手打算盘,是供销社里的会计。他从银行提回的款竟少了十块钱。这是怎么回事呢?
注①:政务院:国务院的前身称政务院。
注②:新安县:即今新沂县。
第三节
靖玉富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宗藩心里很清楚。
供销合作社几百口职工,谁勤劳谁懒惰、谁实诚谁刁滑、谁工作踏实谁干事浮飘,都在经理高宗藩心里装着哩。
靖玉富的为人高宗藩还不知道吗?不光是高宗藩,全社职工谁又不知道呢?大家公认他为人诚实、工作踏实、头脑聪明、办事精明,少钱的事怎么就发生在他身上?
其实事情很简单,诸葛亮那么谨慎都能错用马谡,关云长那么大的本领也失了荆州,靖玉富为什么就不能犯一次粗心大意的过错呢?供销社有一笔业务急等着用钱,出纳会计靖玉富匆忙到银行去取。按说取了钱是要数一数的,可靖玉富想:“银行是专摆弄钱的单位,人家都是点钱的专家,哪会错了?!”再说,他知道社里等钱用,怕一张张地数,不知要数到多会儿,大框点了点捆数,就拿回来了。谁知到家一数,其中有一沓就少了一张十元的。这事发生在上午。
靖玉富把这沓钱单放在抽屉的一角,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又来到了银行。他找到了银行的王股长,说明情况并把少钱的那沓子拿给他看。王股长看也不看说:“你拿回家去过了,谁知你会不会抽一张出来?”
这句话伤了靖会计的心。搞财务工作的人,还有比清白二字再重要的么?可是不管你怎么说,王股长还是咬住那句话:“当面不点清,隔了这么久再来找后账,谁知你安的什么心?没门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很久也没个结果,靖玉富气哼哼地回来找高经理诉苦。
十块钱虽说差不多是半个月的工资数,但也未必就是天塌地陷的事。靖玉富受不了的是,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从集体的钱里抽了一张。他请高宗藩出面处理,给他个说法。
高宗藩找到王股长,对这件事做了比较客观的分析:从靖玉富的一贯表现来看,他是不会出鬼的。再看看这沓子钱的确像原来没有动过的样子。如果从中抽出一张,整沓子就会松动。看来靖会计的话是可信的。
“高经理,话不能这样说。”王股长没等高宗藩说完就赶紧把门封死,“我们的点票员都是三年前招干时考进来的中学生,又经过专业培训和实际锻炼,思想和业务技能可都是过得硬的啊!在他们手里出差错,那是鸡蛋吹喇叭没门儿的事。”
话已至此,说明人家是根本不打算认这个账了。高宗藩还是和颜悦色地说:“是不是月底抖抖现金……”他总想千方百计地为靖玉富争取。王股长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银行不是你供销社,那么多的钱怎么抖?再说我们也没那个时间!”
高宗藩的一番苦心使空地上去了。
靖玉富纵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按规定制度,出纳员钱账不符,只好自认倒霉,掏腰包垫上。
难道冥冥中真有“报应”一说,而且又来得这么快?
事隔不久,靖玉富又带着一个同志到银行提款来了,这次他提的数额挺大。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大意了。他很细,先见见钞票的捆数,再查查沓数,然后一张一张地点起来。这时你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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