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蛆》第98章


“怎么不记得?你是个好人!你没打我,”老金擦一把眼泪,突然激动起来,“那个姓姚的不是个玩意儿,我跟杨队都说了,我说总有一天我要去医院拍片子,告他个伤害罪!妈妈的,欺负老实人。”
哈哈,法盲一个!这时候才想起来鉴定伤势?证据早没啦!我没有反驳他,隐隐觉得杨队突然跟老鹞子翻脸,与老金和林武的“眼药”有很大关系……我没有说话,直接躺下睡了。老金缝着裤子,轻声唱上了:“借灯光,我赶忙飞针走线,绱一双新鞋儿好给他穿……郎个里个郎……我和那六兄弟,心心相连,看起来他倒可陪俺终身……”
呱嗒呱嗒——大虎在走廊上拼命地拖地板。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我无力地倚在床上,一点一点地回忆走过的岁月,头痛欲裂。
我觉得我一生所有的耻辱与艰涩,都在这里提前到来了。
天快亮的时候,老鹞子过来叫醒了我:“老四,该你了,哥哥睡一会儿。”
我出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有零星的几个人在伸胳膊抡腿地锻炼身体。老辛精神很好地站在走廊头上的黑影里,嘴里叨念着什么,不时猛力点一下头,好象是在给自己鼓气。我从值班桌子旁边拎了一个凳子走过去,冲他的背影说:“嗨,辛哥在跟谁说话呐。”
老辛转过头来笑了笑:“哈哈,自言自语!发闷了找话儿说呗。”
我把凳子往前一推:“辛哥,坐会儿吧,面壁不是个轻快活儿。”
老辛扫了我一眼:“你不怕扣你的分啊,哥哥现在是反改造分子呢。”
我打着哈欠坐下了,自己点了一根烟不再说话。
我发现,老鹞子时不时地去我们屋里跟老金搭讪,目光闪烁。
早上出工的时候,杨队破天荒的来了,很严肃地看着犯人们一个一个的出去了,啪地一摔铁门朝走廊里走来。我正坐在老辛旁边搓眼皮,抬头见杨队过来,连忙站起来,讪笑着说:“杨队,这么早啊……我一宿没睡呢。”
“睡去吧,”杨队摆了一下手,“辛明春你跟我来办公室。”
无聊了就睡吧……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多,起来的时候见宫小雷和老金坐在床上打扑克,老金赤裸的上身画了不少的性器官,眉头中间凸起老高,好象挨了不少“琵琶”的样子。见我起来了,老金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大兄弟,你给评评理,"二人够"(一种扑克玩法)让不让"挂大虎"的?为什么六个人可以挂,两个人就不行?”
我估计是宫小雷跟人家耍赖,你老金闲着没事操自己的闺女,就应该折腾折腾你,我笑着说:“二人够就是不让挂嘛,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怎么玩儿牌?老金,别怕,一会儿你赢了我替你砸他琵琶。”
老金嘟囔了一句什么,低下脑袋又忙着发牌,我拿着脸盆走了出去。经过面壁的地方,我下意识地朝那里瞅了一眼,老辛还在那里笔直地站着,手上多了一付捧子。我冲他笑了笑:“辛哥,累了就坐坐啊。”
老辛挥动了一下手臂:“哈哈,这比干活舒服多啦!老四,谢谢你啊,明天我就去严管队了,不定什么时候咱哥们儿才能再见面呢……呵呵,看样子我得好好休息休息了。”
一听说他要去严管队,我感觉这个事情大了,肯定是侯发章受伤不轻,让老辛去严管呆着等候处理……此刻,我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很内疚……如果当初我过去拉开他,也许就不会闹这么大的事情了,可那时候我还巴不得他把侯发章打死呢,最后两个人都死,一个被拳头打死,一个被法院处死……我心里矛盾着走过去,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辛哥,你就放心的去吧,回头我给你"搓"点儿烟放你被子里,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老辛歪着嘴巴笑了:“哈哈,难得老四你这么义气……行!你忙去吧。”
洗脸的时候,大虎过来了,站在我旁边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我边擦脸边问他:“找我有事儿吗?”
大虎欲言又止:“没……没什么,就想看看你。四哥你好好干啊,我要走了。”
“谗我是不是?”我拍了拍他的脸,“四哥我也快啦,兴许你前脚走我后脚就改判了呢。”
“就是就是,俺四哥有这个福气。”大虎低着头,用鞋底猛搓地板。
“走吧,”我搂着他的脖子往外走,“我送给你一句话:站好最后一班岗……”
“大虎!谁让你随便出来的?!”老鹞子突然挡在了前面,脸色涨得像猪肝,一脚把大虎踹了个趔趄,“滚回去老实给我呆着!他妈的,要走的人了也没个人样!”
大虎缩着脖子,像只老鼠一样地窜回了值班室。至于嘛,大小人家大虎也是个值班的呀,怎么就不能随便出来了……我感觉老鹞子这火上得有点莫名其妙,操,你这不是冲我耍威风吗?我看也不看他,大步往值班室里走,老鹞子一把拉住了我:“老四,先别急着回去,跟你说个事儿。”
我站住了:“姚哥,我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以后在"迷汉"们面前别光顾着玩儿你自己的造型好不好?”老鹞子连声应着好,低着头把我往厕所里拉,我扭过头来接着说,“你也别这么神秘,有什么事儿就在这里说吧,我听着。”
老鹞子很尴尬,前后看了看,干脆也站住了,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问我:“老四,你痛痛快快的跟我说吧,刚才大虎跟你说什么了?”
人家说要回家了都不行啊,我打开了他捏着我胳膊的手,不满地说:“姚哥,不是我说你的,你说你这么大的脑子,分析点儿什么不好?分析人家回家干什么?”
“他说他要回家?!”老鹞子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很恐怖,像两把刀子直刺我的眼睛。
我明白了!这里面肯定有鬼!我顾不得多想,断然回答:“他说他快要到期了!再没说别的,我也什么都没听见!”
老鹞子闭上眼睛,仰起头来想了一阵,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老四,少惹麻烦!”
我装做懵懂的样子,直视着他的眼睛:“这话你等于没说,这个道理我比谁都明白。”
“好了,”老鹞子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回去吧,好好在屋里呆着,老辛明天一早就去严管队,今晚还在值班室里睡,你就不用回值班室了,那里有我。”
“你随便。”我转身就走。
老鹞子在身后啪地啐了一口:“山不转水转,都他妈长点儿脑子!”
去*你妈的!我摔上门,冲正美滋滋伸手要打老金“琵琶”的宫小雷大喝一声:“滚你妈的,我要睡觉!”
老金拉着还在嘟囔的宫小雷闪了出去。我决定什么也不再想了——继续睡觉。
晚上闷热得要命,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晚上老是睡不塌实,半梦半醒的。下半夜我索性坐了起来,百无聊赖地点上一根烟,倚在墙上想自己的心事……进来一年多了,如果不被寒露咬这么一下子,我再有不到半年就回家了。想到这里,脑子又晕乎起来……你说我这是何苦的呢?在看守所无非是挨了那么几下子,至于耿耿于怀非要报复回来不可吗?如果我不去报复寒露,怎么会余外地遭那么多罪呢?想到这里,凭空就出了一身冷汗,耳朵也嗡嗡地响个不停,我用手按住耳朵眼,使劲往外拔了拔,还是响得厉害……再躺下吧。
沙沙沙,沙沙沙……耳边的声音时断时续,像蚊子追逐着飞在头顶的感觉。不对,这不像是从我耳朵里面发出来的声音!我坐起来,侧耳仔细地听……沙沙沙,沙沙沙……这声音响得很蹊跷,夹杂着铁器摩擦发出的尖利叫声,有点儿森人。我歪头看了看旁边,宫小雷侧着身子睡得犹如婴儿,老金没在床上。老金呢?可能是上厕所去了,等他回来问问是什么声音吧……沙沙的声音蓦然停住了,接着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走动声,这声音回响在半夜的监舍里,是那么的令人不安……不行,我得起来看看,现在我是值班组长,出了什么事情我有责任呢。
我赤着脚,轻轻地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老辛面壁的地方空荡荡的,黑影像一个空洞的坟墓,透着一股阴森森的煞气……大虎呢?怎么大虎也不在走廊上值班?隐约地我觉得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屏住呼吸,仔细地来听这些奇怪的声音……哦,在值班室呢,这声音是从值班室里发出来的。我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值班室,小子们,我要看看你们在干什么?兴许我的好运气就要来了呢,一旦我发现了足以让我立功的机会,那我就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