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劫二部曲》第17章


他曾怀疑过,自己并非慕容漱芳的亲生儿,但外祖说他绝对是,他也求证过了,他们的血……确实相容于清水中。
那年秋天,外祖病重,仍一心挂记著他,外祖仙逝前,拉著娘,要她立誓不再打他,她终生不同他说话都无所谓,只要别再折磨他。
慕容漱芳答应了,他看见她点著头答应了!
然而,外祖才合上眼,她连哭都没,便急忙拎起一旁的他,往大门外扔。
那日下了入冬第一场大雪,一将扔他出家门,慕容漱芳的模样,仿佛是拎了件多脏的东西似的,立刻掏了手绢,擦著双手,用冰冷的口气说:
“我发誓不再打你这个杂种,但没说不把你赶出这扇大门。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滚不够远,我见你一次,就让下人狠狠打你一回,要我不动手,让别人动手不更省事吗?!滚!”
天,很冷。
他冻得牙齿发颤,上下齿颤合的声音,响在他耳边,他听得好清楚。
那时他身上,只穿了件棉袄褂子,在屋子里头还暖,出了大屋没套件厚衣,自然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他不晓得打哪儿来的力气,朝著慕容漱芳大喊:
“你不是我娘!你是吃人鬼、你是吃人鬼!”
“小杂种,你以为我想你当我儿子吗?你作梦!我是吃人鬼,我恨不得吃了你!恨不得你死了算了!你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你不是我娘,我不要你当我娘……拜托你,告诉我,你不是我娘……”他痛苦的朝慕容漱芳大喊,哭得凄惨,“求你告诉我,你不是我娘,我不要你当我娘……求求你,你告诉我,你不是我娘,我会走,我会走得很远……”
他抹著脸上的眼泪,热烫的泪一滑下,触到冷极的空气,瞬间凉了,若是不抹去,在脸上便能冻成晶莹的薄冰。
轩辕弃仍记得,当时他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哭著哀求她,他是真的希望她亲口告诉他,她不是他娘……他不要他娘是这个可怕模样、他不要一个恨他的娘……
慕容漱芳看他跪在石地上,童稚的身子在覆了一层薄雪的地上冷颤著,她脸上竟有著享受般的神情,享受著他浑身著冷的痛苦模样、享受他哭著哀求,要她说“她不是他娘”的模样。
她就是要他痛苦,要他尝尝椎心刺骨的苦……父债子还,多天经地义的事——
“你要知道,我不比你乐意当你的娘。”她不怀好意,蹲下身子,说完,立刻朝身旁的丫鬟喊:“去端碗凉温的水来,手脚俐落些,别让水结成冰了,顺便拿把犀利点的刀子来。”
丫鬟急忙往灶房去了。没多久即拿来一碗温凉的水、一把犀利的刀子,搁在石阶上了。
慕容漱芳一下子抓起他的手,拿了刀子,没留情,狠力在他掌心上划过一刀,温热的血即沿著他的掌心滴进碗里,接著她也朝自己的指尖划了一刀,她的血,同时滴进那个碗里头……
他这辈子,最绝望的景象,是见那清水碗里,两人的血交融在一块了。
“瞧,我若不是你娘,我们的血在水里,会清清楚楚地分开。可惜教你失望了,我这个吃人鬼,偏偏就是你的亲娘!”她咬牙切齿,将石阶上那碗染了血的水,扔得老远——
轩辕弃看见那只碎碗里的血水,染红了雪,他的心也如同碎在地上的碗一般,裂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是我娘?为什么——”他使劲全身力气嘶吼,吼得喉咙像著了火,发了疼。
“难受了吧?小杂种!你越痛苦,我就越痛快,你要是能死在外头,我会更痛快些。别说你要问,为什么我是你娘了,我时时刻刻都在问,你这小杂种哪户人家不去投胎,偏要赖上我!我受够了!总算能把你扔出慕容家的大门了。”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想知道?去问你那个已经跟阎王爷住一起的亲爹吧。赶紧去呐,我等著呢!”
她哼声,极不屑地反身进入院落,要人关上慕容家的大门,
慕容漱芳驱逐他出家门那年,他未足四岁啊……
那日,他对著慕容家大门起誓,他不会死!他要活下去!
因为他要亲耳听见他娘对他说——她错待他了。
他要慕容漱芳后悔!
那是他最后一回哭了,这事儿他记得清楚。
当时的他才三岁多,心里却已是堆累了满满的愤恨。
慕容漱芳对他的毒打、对他的冷言冷语,甚至不顾情分,将他扔出家门,这些全成了轩辕弃的恨。
不足四岁的他,不懂慕容漱芳为何恨他,却真真实实地在一日之内,从大户人家的小孙少爷,成了必须流落街头、与人争食的乞儿。
离了慕容家之后,他尝遍了人世冷暖。
他甚至扬弃原本姓氏——“慕容”,给自己起了“轩辕”这姓氏。他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只靠自己!他更发下誓言,要成为世上最强的人,教所有错待他的人,都怕他!
而今,他如愿成了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然而那个曾经错待他的人,却是依然恨恶他。
可惜了眼前西斜的满月啊,轩辕弃的心,是怎么也圆满不了。
“虎毒不食子”,这话能用在慕容漱芳身上吗?轩辕弃怀疑。
但是他的心,像还没死透,像是仍有隐隐的期待……就算那些过往,清晰如咋,他仍有期待。
慕容漱芳真下得了手吗?他希望……
是啊!他仍希望著慕容漱芳对他,多少还有最后一丝亲情。
轩辕弃对著圆满的月,疲累了起来,一会儿想起茉儿,忽然觉得害怕。
他怕,著实害怕著——她会跟他们一同,背叛他。
茉儿啊、茉儿……
也许正如令沐文所指,正如他自己所感受到的,他的心肠变得柔软了,他变得会在乎一个人、想在乎一个人!他没去数算有多少年,他没尝过在乎人的滋味了。
这样的在乎,逼使他又想起那些早该尘封的过往——
他原该一直冻在那摊染红的雪地里的心,冰冷了那么些年,不知让茉儿用了什么力量,唤醒了、解冻了,他的心的确变得柔软,但也变得脆弱了……
他也许该对自己承认,他深切地恐惧著,他在乎的茉儿有背叛他的念头!那恐惧教他软弱、教他更想不顾一切对她好,更想不顾一切地留住她的心。
望著月圆,轩辕弃流露了一丝嘲讽笑容,嘲讽中还有点点无奈。
他无奈地嘲讽自己,竟也有这么一天,会如此毫无骨气地栽在一个女人手里,而他总是刚硬的心,竟在这节骨眼上,软弱得施展不出一丝一毫的抗拒。
要怎么样才留得住她的心,让她这一生甘愿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对著月儿,轩辕弃生平第一回认真地思索,留住一个女人的法子。
他的认真几乎如过去每回出征前那般,总要仔细掂量敌军景况,找出最佳的破敌攻略。
这个夜里,他苦思著如何教茉儿离不开他……或许他该彻底表现出对她的需要,小紫儿说过,茉儿认为这皇城上下,没人需要她!
他或许该想想办法,让茉儿明白,她错得多离谱;让她明白,他有多需要她。
在乎一个人,原来是这么没骨气的感觉!轩辕弃笑得苦。
第八章
夏日将近尾声了。
狩猎场上,是一匹白色骏马,及一匹更为高大的黑色骏马。黑色骏马上坐著的高大男人,牵著后头的白色骏马,两匹马在已近黄昏的猎场上,一前一后缓慢前进著。
若非白色马上侧坐的女子,沿途不断发出求饶声,这黄昏下并辔而驰的画面,会来得安详静谧许多,毕竟,微风吹得正舒爽,黄昏的斜阳橘亮得那样绮丽。
“求求你,我想下来了……”
“你这话说的次数我都数不清了。打皇城到猎场这一路上,我可曾让你摔著?”他朝后转头,扬眉探问,一张脸净是笑。
他打定主意了,今年秋狩,要让茉儿一路陪著,趁著夏末,她得学会坐马……他只要求她安安稳稳地坐著。
“是……没有。”
“那你还怕什么呢?这白驹,是皇城豢养的马匹中性子最温,也最聪慧的马,你只须安安心心坐著,轻拉马缰,它就会乖乖载你到你想去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想下来了,这马颠得我头好昏。”她声音听来虚弱。
轩辕弃朝后再望了一眼,往猎场旁的大树走。他先行下了马,再将她由马上抱下来。
“真的头昏了?”见她落地,双脚站得不甚稳当,他俯首笑问。
也许真是头昏了,茉儿主动靠人他怀里,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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