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之治》第69章

将军：以你将军原来的姓，我当然不必拜。
亲随上前拉住卢兆玄的胳膊：你进了将军府不拜将军，这个门你是出不去的。
卢兆玄用手轻轻敲一敲亲随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你知道我姓什么？
亲随：你既然进将军府来拜，你就要拜将军。
卢兆玄：我姓卢，山东卢姓。
亲随：好，我这回打你算是打明白了，我就打你个山东卢姓。
亲随说着随即给了卢兆玄脸上一拳，卢兆玄的鼻子里流出血来，卢兆玄很不屑地看着亲随：你打是打不掉我卢姓的，你家将军原来有姓，反而不用打就换了姓。
酒馆里，卢兆玄鼻子里塞了一点布，稍微有些血迹，鼻子有点发青，屏风内有三四个仪态矜持的人和他对饮。其中一人：卢先生到底是高门大姓，今天这一打，真显出先生的风骨。
卢兆玄笑一笑：不是显我的风骨，而是显出这些下作人的德性。虽然做了将军耀武扬威，可驯养出的家奴却如同山中草寇一般。想那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为朝廷立了点功，真的以为自己成了贵族。
另一人：人的高下，一下子就分出来了。
卢兆玄更得意了：要说风骨，倒是最容易在笔法中见出。
几个人都纷纷点头，一个说：笔法论来论去还是东晋右大将军王羲之为第一。
另一个说：我论王字是二王并提，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都是一等的笔法，我家里有的王羲之尺牍，你们都是看过的，我最近又弄到王献之的尺牍，十三个字，看了一个晚上，真是爱不释手呀。我要为王献之的这幅尺牍做一个雅集，到时请你们诸位，来雅集赋诗饮酒，岂不快哉。
卢兆玄：我们后人再怎么做雅集，也做不过兰亭雅集了，王羲之他自己酒醉中写下《兰亭集序》，醒来后再怎么写，也写不过酒醉中写的那一份，想起这些，我常常会落泪。
一人说：听说朝中有人在练写王字。
卢兆玄若有所思：哦？如果当朝者能让《兰亭集序》重现天日，那是全天下人的幸事，也是我们诸大姓世代的心愿。
有人在席上，用一个小墨球研墨，用笔蘸了之后，站起来在雅座的屏风上开始一手持酒杯，一手持笔，写字，边写边说：到底还是王字好啊！可惜王字千金难求。
隔壁雅座里王山正和歌伎搭手搭脚地推来推去调情。王山突然停下来，脱离歌伎，耳朵贴到屏风，屏风那边传来卢兆玄他们的声音：千金难求，千金难求！
歌伎略有不满地看着王山，过来叫他，王山示意歌伎轻声，王山又听了一会儿，回来把在席上的腰带，自己系到腰上，起身离开。
长孙无忌府，长孙无忌正和萧翼坐在一起。
萧翼笑着：玉玺，天下只有一份，《兰亭集序》，天下也是只有一份，你说《兰亭集序》可不可比传国玉玺？天下没有什么比传国玉玺再大的了，书法里没有哪个再比《兰亭集序》更高的了。你说《兰亭集序》和传国玉玺可不可比？
长孙无忌：小心你的嘴。
正说着，侍卫进入，禀，王山有消息要报告，长孙无忌示意让他进来。片刻，王山走进来，拜过两人，将其在酒馆听到有人声称有王字，以及对姓的议论逐一禀告。两人一听，立刻起身。
萧翼和王山到了酒馆里面，进入卢兆玄的单间，写过字的屏风还立在墙边，萧翼过去看，屏风上写的是《兰亭集序》。
萧翼赞叹：写得好。
王山在一边询问刚才在此饮酒的人。
萧翼抚髭，看着屏风：掌柜，你这个屏风卖不卖？
掌柜：你要是看得上，五千钱你拿走。
李世民很快来到，长孙无忌命令亲随将屏风打开。
李世民近前去看：这个字写得不错，写的还是《兰亭集序》，无忌你这是什么意思？哪弄来的？
长孙无忌：王山去喝酒的时候，听隔壁说有王羲之的字，来报告我，我就叫萧翼跟着王山去酒家去把这个拿来。这当然不是王羲之的字，但是王山听见他们说他们其中有人家里有王羲之的尺牍。
李世民：真的吗？如果有的话，赶快派人去，重金买下来。
长孙无忌：王山说的另外一件事，我倒觉得是一件大事。
李世民：什么事？
长孙无忌：王山听他们饮酒时交谈，对关陇“李”姓不以为意。
李世民愣了一下，似乎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陛下还不明白，对关陇“李”姓大不敬。
李世民听了，大怒：那就追查！
长孙无忌：查是已经查到了。是长安卢兆玄。今天有人报告说这个卢兆玄对陛下赐“李”姓也不敬。
李世民：这个事，你去关照一下，叫刑部去调查。
李世民正在甘露殿转来转去。
魏征：我看还是不要追查吧？
李世民：为什么，难道因为卢姓是山东大姓就不必查了吗？
魏征：倒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可扰民，再大的姓也是天下之民，所以也不可扰，陛下这样追查民间，会使民间有波动。陛下仁厚，卢兆玄也可不必追查了。
李世民生气：我听说你儿子要与大姓联姻，你是不是因为这个，要我不追查？
魏征：我的意思是，文治天下。治天下要视天下人为平等。
李世民仍在愤怒中，继续与魏征辩论：你就不是平等看天下人。你为什么不给你儿子娶寒士之女？
魏征：陛下是希望大臣与寒士联姻吗？
李世民：乡巴佬。
李世民在愤怒中回后宫。
李世民怒气冲冲地回到甘露殿。长孙无忌立在一边，看李世民情绪暴躁，不敢说话。李世民看也不看长孙无忌，拔出剑来将几案削去一角。长孙无忌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李世民：这个匹夫，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
长孙无忌：是谁惹陛下生这么大的气？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怒气未消：除了魏征，还能有谁！
长孙无忌：那我该恭喜陛下啊。早就应该恭喜，一直没有机会。
李世民逐渐平静下来：你要恭喜什么？
长孙无忌：陛下有此良臣，难道不该恭喜吗？
李世民：我都快被他气死了。
长孙无忌：魏征时时不忘谏君，这是大唐的幸事。应该嘉奖才对。
李世民：我对他嘉奖得少吗？那次他当众数落我的不是，我最后为难他了？不但没有为难他，还要给他奖赏。我也知道，有他这样的人不容易，可有的时候真是要把我气死。
长孙无忌：陛下既然都明白，为什么还要生气？
李世民长长嘘了口气：你也来奚落我。我做皇帝的发个脾气都不行吗？
长孙无忌笑：只要压压他的气焰，别让他过于张狂便是了。陛下也可以借此出口恶气。
李世民：怎么压？
长孙无忌：魏征的夫人陛下见过吧。此妇十分凶悍，在家里说一不二。魏征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这魏征有一大嗜好，就是吃菠菜。可偏偏他那个婆娘最恨菠菜，不但自己不吃，家里的菜里也不许出现菠菜。这可苦了魏征。家里吃不上菠菜，只能借着出外赴宴的机会，讨一口菠菜吃。上次他到我府上来，专门派下人到厨房里打听，问今晚的席有没有菠菜。本来是没有菠菜的，我看魏征既然点了，就命厨师加了一道菠菜。陛下，你是没见到魏征见了菠菜的那个样子。什么礼仪教养，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狼吞虎咽，吃相甚是难看。既然他爱吃菠菜，陛下就请他吃菠菜啊。
长孙无忌停下来不说了。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好像有了主意。
魏征还在两仪殿思索。李世民走进来：魏征，刚才是我的不是，我现在向你表示歉意。
魏征：陛下不必这样，我的职责是提出建议，真要这么做，陛下其实还可以这么做，我只是向陛下说明，那么做会有什么后果。
李世民：是啊，一个人做事，常常只会想到前因，后果就常常想不到，所以这也是朝廷要谏官的道理。我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酒菜，你肯不肯赏光啊？
郊外，地上铺了席子。李世民与魏征对坐，两人身后用屏风围了起来。侍从端上餐盒，掀开盖子，从中取出一碟菠菜放在魏征面前，魏征的眼神顿时显得非常贪婪。
李世民观察着魏征，举起酒杯：魏征，你我很少单独喝酒谈心。你每次都是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数落我的不是。你看这样好不好，今天只有你我。你呢，把所有的话、所有觉得我不对的地方、所有要我改正的地方都说出来，我照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