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第33章


我再仔细看,其实也不太像蝴蝶。
“是蝴蝶,我最喜欢蝴蝶了,你这从小在老外堆里长大的家伙,还记得梁山伯祝英台里的故事吗?”“当然记得,他们最后变成了蝴蝶,你是说,我们以后也变成蝴蝶,双栖双飞吗?”我故意打趣。
芹芹突然叹了口气,说:“你是怕死的人,不会变蝶的,我不怕死,所以有一天我会变成蝴蝶。”说着,芹芹将两个小拇指一次又一次地变换着角度去看。突然,她似乎被自己无意间拼成的图案所打动——两个错开组成一定角度的指甲拼在一起,一只立体的扇动着翅膀飞翔的蝴蝶,栩栩如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像蝴蝶了吗,这次?”她说。
她就那么死死地盯着那只“蝴蝶”。似乎被“蝴蝶”那种没有生命的美丽打动了。我摇摇头,想让她摆脱因“蝴蝶”的美丽而反衬出的死亡的苍白。
“别这样,傻孩子,”我爱怜地说,“把手摊开,让那只蝴蝶粉身碎骨吧。蝴蝶,一只傻傻的虫子,瞬息的美丽后,能留下的又是什么呢?”芹芹笑了一下,说:“也是。”随后,她轻轻推开窗户,让阳光漫进屋子。
如今想起来,那就是我们出发去苏格兰旅行之前一天的事情。
6·小雷
以上就是我虚构的这部小说的全部。上面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甚至包括上面的那个小雷。我也叫小雷,是这部小说的作者,我没有去过英国,所以既没有在卡斯特桥遇到一个叫蒋芹芹的女人,也没有和什么英国少女发生激动人心的一夜情,使我这一为国争光的宏大志向,依然只是空中楼阁一样的梦想。
在现实生活中,我其实是一个开朗而有点孩子气的人,但我似乎命中注定将会对非正常状态下的人和事特别地关注,对变态、对堕落、对背叛、对血腥、对丑陋和肮脏等等及其背后的动因充满好奇。这是性格,也是命运,由不得我自己决定。其实,古今中外,每一个如此性格的人都不得善终,比如波德莱尔,比如爱伦·坡,他们因为运气好而被后人记住,但更多的却因时运不济而被湮没。而且,不管他们是否死后留名,他们活着时都比旁人窘迫、孤独,受更多的非议——人们习惯了打着上帝的旗号说话的人,而对借助魔鬼的声音呐喊的人却视为异端。其实,借助魔鬼说话,更需要勇气,也更需要善良。
无论是在哪个朝代,哪种制度,甚至哪个种族里,真正的“另类”——原谅我使用这个用得太滥的词——绝大多数都是凄凉而苦楚的。只有那些把“另类”作为一个商标贴在身上的“伪另类”,才最能享受到当“另类”的好处。所以,争取当一个伪另类,无疑是我这种既有可能是真另类,也有可能是伪另类的人——毕竟,不到死那一天,无法做出盖棺定论——最明智的选择。我深知这一点,并决心为成为一个伪另类而奋斗不息。
写这部小说,我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我不敢奢望有多少人认为它不错。但我期望着它能传达给一些与我类似的人,某种隐秘的善意、感动、鼓舞……和友谊,同时,也为我们青春期的迷茫、我们每个人成长中的秘密的心动、我们经历过的喜悦和痛苦,做一个小小的回顾。因为我知道,或许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曾有一个“少林寺”,都曾有一个“蒋芹芹”,它们深深地潜伏于我们记忆深处,在身边不断迎面而来又擦肩而去的人与事中,渐渐地如同老照片那般隐隐约约地泛黄,我们每个人的“蒋芹芹”都将成为一个情感中的符号,和“少林寺”一样成为我们脑海中的一个真实却又虚幻的浮动的印痕……
我还知道,在每个人记忆里她是不一样的,她时而消瘦,时而丰盈,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正如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少林,当然,也可能正在像罗布泊一样在我们心中消逝。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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