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小姐的滋味》第16章


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到村里去的。难怪老百姓说,乡镇干部只有在要钱(收统筹费)要粮(收农业税)要命(计划生育)的时候才来。
丁四喜这次下村的主要任务是催收农业税。郭镇长在全体干部职工会上作了安排,每个干部职工所驻的村要在十月底以前完成百分之七十,十二月底以前要完成百分之九十七,镇里干部职工工资与完成任务的进度挂钩,按完成任务数的比例发工资。镇长的这个安排,丁四喜不是十分在意。在他看来,还是能够完成任务的。凭自己在农村生活这么多年,这点群众工作还是会做。想到这,信心更足了,走路的步子更快了。一会儿就到了麻午村。在进入麻午村口的路边,丁四喜遇见一位赶着耕牛的老人。老人身穿一件背上补着大白补丁的退色军衣,远远看上去,象帖在身上的一张大字报。丁四喜看到这军衣就感到亲切,他大步走上前去握住老人的手:“老人家,犁田去了!”丁四喜边说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刚买的夜郎牌香烟,老人接过烟后一脸迷惘地看着丁四喜:“你是——?”“我是镇里的干部,刚调来的……”丁四喜话还没说完,老人把烟往地上一甩:“哼!你们这些贪官,哪管我们的死活。”说完就含沙射影地骂正在路边吃草的牛:“走,你又不是乡镇干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是丁四喜万万没有想到的,还没有开口说收税的事就被老百姓骂了。老人一边吆喝着牛,一边骂骂咧咧地走了。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扛着锄头的妇女。丁四喜便向这位大嫂打听村支书家,大嫂很热情地告诉丁四喜,说村支书到镇政府电管站去了。大嫂说,村里的变压器出线处烧坏了,要重新接,可是出线处的箱子却被镇电管站锁着,村支书到镇电管站要钥匙开锁,电管站说要交一万元的押金,还说是上面规定的。村支书要求电管站来人帮忙接一下,电管站却说天雨路滑不好走。等到天晴电管站又说没时间,这样一折腾,村上已是半个月没有通电了,家家户户的米只好靠碓舂。大嫂说,他们准备再过两天赶集时,全村人集体到镇电管站去“请”电管员。村支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便到镇电管站说明情况去了。
丁四喜匆匆赶到镇电管站时,电管站的大门紧闭,麻午村的村支书正在用脚使劲踢电管站的大门,一只大狼狗在里面汪汪大叫。丁四喜劝村支书别踢了,等站长回来再说。村支书说,我在这门口守三个多小时了,听到屋里有打麻将的声音,可是喊他们就是不应,我又等了大半天,听到里面有人打电话,他们就是不理我。说完村支书一用力,给那木制大门踢了一个洞。这时,那条大狼狗像疯了似的,从刚砸烂的门洞处伸出头来,被村支书扎实一砖头,狼狗汪汪汪地叫着跑开,再也没有听到叫声。丁四喜劝村支书冷静点,他出面找电管站站长协商,可是他打电管站长的手机全是忙音。丁四喜好说歹说才把村支书劝到镇政府,可他俩才赶到镇政府门口,电管站长就骑着摩托来了。村支书看到站长就冲过去,丁四喜赶忙拦住,但站长的头部被村支书搞了一拳。站长正要还手的时候,刘书记手里拿着一个大茶缸出来了。刘书记大喝一声,站长停了下来。刘书记令他们都到镇政府的圆桌会议室去。大家刚坐下,刘书记就把茶缸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用目光在三人脸上扫了一下说:“哪个先讲?”丁四喜迅速摸出笔记本认真记录起来。村支书先说了停电及砸门的经过。电管站长辩驳了一些理由。刘书记都不作任何评判,转过头来问丁四喜:“村支书砸门的时候你怎么不制止?你失职,你有责任啊!”丁四喜搞得有些莫明其妙:村里没有电群众有意见,村支书来找电管站,电管站闭而不见,我丁四喜有什么错,不查源头的责任还说我丁四喜的不是,如果今天没有我丁四喜的劝解恐怕要出人命案了。丁四喜想反驳几句,但还是忍了。刘书记喝了一口茶后,再次把杯子放得重重的:今天天黑前必须给村里通电,麻午村在三天内负责把电管站的门修好。丁四喜想补充几句,就是讲几句乡镇“七站八所”要增强服务观念要顾全大局之类的大道理,但刘书记没给他讲的机会,刘书记一说完话就说你们可以回去了,然后就提着茶缸走了。
第二天晴空万里,丁四喜去的那个组在半山腰,共有一百二十多户人家,只有五户人家完成了农业税的上交任务。丁四喜在进入村寨途中不断遇到村民们挑着箩筐去挖苕,一路上与老百姓打招呼,顺便做工作要老百姓及时到镇里交农业税。村民们十分歉疚地对他说,前段总是下雨,现在刚转晴想趁天色好把油菜栽了,麦子种了,苕挖了就去交。一个年轻人还提了这么一个意见,他说,农村钱难找,基本上是交粮食,来发动的是你们镇干部,可我们却又要交到粮站去,而粮站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磨我们。比如,要你晒呀、厢呀等等,你们是不是可以组织一个车与粮站的一起到我们村里来收,车费由我们出。丁四喜想表态同意,但又想起进村前郭镇长的反复交代,镇里不派车到村里收粮,免得惯坏了老百姓,省得今后年年派车。丁四喜不敢违背,只好解释说,我和支书村长商量一下,村里可以自由组织,我来协助你们。
突然间,路旁冒出了一老一小两位,看样子是爷孙俩。爷爷穿着一件补丁连着补丁的对襟衣,头上的白毛巾已脏成了浅黑色了,裤子的两个膝盖上也补了两条长长的补丁,并且染上了白白的泥土,挑着一担被烟子曛得黑黑的干柴。孙子背着一小袋米,五六斤的样子,走在爷爷身后。丁四喜侧着身子让老人过来,并主动与老人打招呼:“老人家挑柴到哪里去?”
“送孙子去读书。这担柴就是孙子在学校里一个星期的菜钱。”
“你儿子不在家啊?”
老人家站着不动了,挑着的担子换了一个肩膀后说道:“去年在深圳的一家建筑工地,从脚手架上摔下来,当场就死了。媳妇也走了。”
丁四喜没想到这个话题问得有些沉重了,但是一下子不晓得怎么收场,只好安慰性地问道:“得到赔偿了没有?”
“得了四千六百块钱,老伴治病花得差不多了。”
“哦——”丁四喜想问他农业税完成得怎么样了,但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象这样的家庭应该给人家减免农业税,但是减免农业税的权力在市一级,乡镇没有这个权力,退一万步来说,就是权力在乡镇,丁四喜只是一个宣传委员,也没有减免农业税的能力。
事后,丁四喜向村里人打听,这位老人是全村完成农业税的第一人,他从民政员手里领到五十元救济款的时候,马上就把卖菜得来的三十多元补上,将全家八十多元农业税交清了。顿时,丁四喜的表情有些异样起来,鼻子一酸,泪水溢满了眼眶。
返回的时候,丁四喜来到一栋刚竣工不久楼房前,楼房外的瓷砖还精亮精亮的。男主人听到狗叫声便出来与他打招呼。男主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看样子是跑江湖的人。丁四喜也十分随意地进了他家,他家中的摆设十分讲究,现代化的家电一应俱全,在村里应该算是首富了。丁四喜在他那辅有豪华地板砖的堂屋刚坐下,他便吩咐女人弄中饭。丁四喜谢绝了,并说明来意。男主人却说,你大老远来饭是有你们吃的,税是不交的。他说他历年来从未拖欠过,而那些有能力交而又不肯交的,你们又不把他们怎样? 要等那些两三年来从未交过的先交了他才交……
几天来,丁四喜的工作效果不是十分理想。他便改变工作方法,从那些自然条件差的组着手开展工作。这天,他去的组没有通公路,从村里到组里有七华里左右,小道虽然平缓,但全是在岩石上凿成的。这个组的群众基础较好,过来农业税历年来都完成得比较好。丁四喜找到村民动员他们交税,村民们说:“税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就用来买炸药、雷管、水泥修组里的公路不为过吧,修完后剩余的一分不少上交镇里。”丁四喜说:“桥是桥路是路,你们把税交了吧,修公路的‘三材’费到时镇里再给解决。”“那就不麻烦镇里了,我们能够解决的还是自己解决。”村民们还回答得十分客气,丁四喜一时语塞。停了好一会,丁四喜才说,这事我作不了主,要请示书记镇长。
如今的乡镇工作确实太难做了。人家都称乡镇干部为“万金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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