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寒暖妾心》第10章


这件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不太有希望,懒得去做白日梦。
刚鼓起一点兴致的程咬金“嗤”的一声,瘫回座位,好不颓丧。
司马昂浅浅漾开笑脸,悠悠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乌兄。乌兄可知,此番出兵首日,在下本打算返家一趟?”
乌应农“啊”了一声,眼睛亮了起来,望向一直表现无比镇定的秦王。
此事秦王应早已知晓,故而力排众议,大力支持司马昂所有决议。
可是,长安至司马山城,至快也需五六日,司马山城距此地,又有三日马程。司马家人纵使在最快的时间内察觉不妥,并不考虑他们得到司马昂行踪的时间,也要后天才能赶到,他们的食粮,却只够支持到今晚了呀。
饿完两天,谷中将士哪有力气里应外合,突出重围?
司马昂终于不再卖关子,直接道:“而此前,在下曾与七哥约定,二十三日在陵溪镇会合,如今失约四日之久,七哥定知有恙。”
陵溪距此,不过一日半快马。
“且,”他看向一双双闪亮的眼睛,笑语:“司马族人向来随身佩带香袋。那味道,你我或不易察觉,我族中驯养之灵貂却对此极为敏感,再远也会跟了来,乌兄可还有疑虑否?”
乌应农放下心头大石,振作道:“请问司马兄,令兄何时可至?”
司马山城自有一套隐秘的通讯方式,他亦有所耳闻,却不知竟是如此神奇。
司马昂仰起头,目光似透过帐顶,直看到天上去,轻轻道:“刚才我进帐之时,已经看到七哥的‘叫天子’了。我们突围之时,正在今晚。”
那“叫天子”,是司马昊训练的一只鹰隼,极通人性,不但可察探敌踪,更可以独特的姿态传达信息,他正是由它的飞翔中得知司马昊的行动消息。
李世民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喜道:“这就好。你们立刻去通知将士们做好准备,今晚迎战。”
他忍了三天,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各将领命退下之后,李世民转向悠然品茗的司马昂,略松口气,笑道:“所幸令兄果然如司马兄所言,行动神速,不误军机。”
司马昂笑语温和,淡然道:“七哥向来急躁,今次等得到夜间,除了用兵考量外,想是亦未集全人手。”
他说得轻描淡写,将其中凶险皆作等闲,反而表现出对兄长所抱的信心。且形于外,令旁人亦在不知不觉中相信了他,不再怀疑。
李世民凝视他温柔沉稳的笑容半晌,缓缓踱至帐前,看着外面将士精神焕发,忙忙碌碌的景象,瞳心转暗,唤道:“小九。”
司马昂微微一怔,愕然望向他伟岸身影,柔柔泛开笑脸,应道:“什么事?”
“小九”一词,是家中诸兄对他称呼,其中包含的,自是无比亲昵。秦王与他并肩作战十年,彼此亲密无间,这一声称呼所包含的友谊,他自是认可。
李世民沉吟片刻,淡道:“当日人言司马家九子,数七者智高,我却执意要请你出山,可知何故?”司马昂端坐座上,与他遥遥相对,心内了然,却只浅笑,“愿闻其详。”
当日诸兄亦曾言及此事。
谁不知司马山城中运筹帷幄,以长兄为先,他本是司马山城城主,雄图霸略,岂可小觑?而行兵步阵,当让二哥,司马山城威震天下的精骑兵,便是他一手调教;再者,老五才比子建,老七智迫孔明,皆负盛名。李世民要选他们其中任何一位,都不足为奇,却偏偏指名要了未及弱冠的司马昂,用心十分可议。
李世民转过身来,盯住他低沉温纯的眸,苦笑道:“实不相瞒,惟一的原因,只是你的脾气最好。”
五哥曾冷冷言道:“他大概估量着小九年纪小,好使唤,省得找个人去和他作对呢。”
司马昂扬眉,听这与他相处了十年的智将坦言道:“令七兄智比孔明,性却似翼德,委实教人不敢领教。余者,或放任不羁,或冷僻倨傲,岂是甘居人下之士?久思之下,助我者,惟君而已。”
司马家那几位仁兄个个排场大,脾气更大,哪是服人管的?聪明人当然会要一个不那么扎手的人去使唤了。
他向司马山城借的是兵不是将。当然以合作度为最先考量。司马山城的精兵只听他们兄弟号令,这是天下皆知。司马昂的好性子亦是出了名的,既能保证一万兵士的服从,又不会置疑他的军令,确是最佳人选。
司马昂垂下星眸,温文淡笑。
李二公子用心当日诸兄便已猜中。故而最初,他顺其意,如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只做一个傀儡。
二哥甚至叮咛道:“小九记着,二公子只借咱们一万精兵,打仗杀敌,都不与你相干。开战时有多么远便躲多么远,别蹚那浑水,知道了吗?”
他当时为之哑然,真不知二哥麾下所谓“疾如电,猛如雷”的精兵强将是因何得名的。难不成真是靠跑得比人快?
李世民望住他俊雅清颜,将自己当日用心合盘道出:“况纵君非良将,然司马家兄友弟恭,天下共闻。有君在侧,同司马合族在此。君若身陷险境,令兄等焉会坐视?”
似如今,他知此役凶险,故要司马昂同行,以收奇效。
司马昂之后的奇谋神策,却是意外之喜,相处日久,更觉他性如温玉,和顺平易,如坐春风。
无论智谋或脾性,都令他心折。
司马昂淡然处之,轻声和悦:“世民兄为何今日突出此言?”
他的话,轻缓温和,便只是一句疑问,不带半点讥嘲,让被问的人也不起疑心。
李世民放下帐帘,笑意惨淡,“观君手足情,看世民今日困窘,怎不令人感慨?”
司马昂被困重围,安如泰山,坚信不移自家兄弟定会鼎力相救。而他兄弟亦不负他心,一呼百诺,千方百计,只求保他周全。
回看他,陷他入险境者,正是骨肉。
自父皇命他出兵那一刻始,一步步,都只留了死路给他,不容喘息。
而他明知是计,亦只能从命。
一开始,言对方两千兵,他若不信,要求增派人手或复察敌情,皆可判他有异心。前者,多调兵马,是居心不良,后者,更显示不从王命,连父亲的话都不相信了,可见是心有不轨。只有应战出征,方无议。
再,敌人对他行踪如此清楚。山谷遇伏,更显得早有准备。只守不攻,蓄意要困死他于此谷,而非一举歼灭,可知敌人的目标是他,而非退敌。
且,纵他杀出重围,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得败绩,更落人话柄,从此声誉大降,军心动摇,兵权亦难保,处境危殆。
若非对象是他,他都要由衷赞叹一句,好一条连环毒计啊。
司马昂微微牵动嘴角,却无话应他。
建成元吉两兄弟,与李世民不和早非一日。建成刚愎自用,无容人之量,一旦登基,头一件事,便是大开杀戒,铲除异己。
而他最愚蠢的举动,便是去年振江湖人入山城绑架弈儿,欲以之为胁,让司马山城改而支持他这一派。
他们在两日之后救出弈儿,而弈儿因此大病一场,自此,李建成成功激怒司马一族,由支持李阀转为支持秦王,立场鲜明,再无转圜余地。
决战在即。
然而当司马昂跨出帅帐,看向灿烂的阳光时想到的却是——
今夜过后,他乘“追日”日夜兼程,快马加鞭,三十日亥时之末,仍然有望赶到西城门。
而今距小寒,仅仅三日之遥。
“将军。”
少年轻轻放下黑檀木精工雕刻的棋子,宣告棋局结束,他对面,绿衣少女拧住秀眉,瞪着胜负已分的棋盘,好半天不出一语,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败得如此之快。
她一共只走了八步呀。
司马弈含笑接过身旁封舞捧上的温水,浅啜一口,询问道:“玉箫,再来一盘?”
司马玉箫瘪瘪小嘴,伸手搅乱棋子,泄气道:“不玩了,下十盘输十盘,有什么意思?弈哥也不让让人家。”
司马弈托着白玉盏,温热的触觉传入掌心,冰冷的手指微微暖和,笑道:“是谁三令五申不准我放水的?说出‘下棋就是要凭真才实学,要人让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还不如别下’这样有志气的话的人哪里去了?”
呵,他可记得,玉箫是在什么情况下说这些话的呢:
他身后端着托盘的封舞垂下美眸,在第一时间避开司马七小姐的雷霆怒焰。
这话正是冲她说的。
无论象棋围棋,她的棋力与司马弈一比,统统差到爪洼国去,并且“很没骨气”(摘自七小姐语录)的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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