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我也不飞升》第39章


话音未落,他就拿着燕南慈从乾坤袋里取出来的一枚九华派雪莲玉华信物跟着那掌柜的从后门绕了出去。
好一通七弯八绕。
直到终于察觉不到燕南慈的神识时,他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伪装成另外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他对这位珞珈山的白氏少主并不如何熟悉,只是在偶尔的茶肆酒坊里听过他的一些传闻。
“柏自在”与九华派如今的掌门是曾经拜过把子的兄弟。
所以,两人之间的态度自然不可能像一般仙门修士之间那样疏离。而他们两人又是多年未见,自然也谈不上什么亲密。
这其中的分寸很是需要一个人去耗费心力把握。
走出窄窄的巷口,原本稀稀落落的明灯小猫三两盏,好像突然间就变成了一片明光之海。白决感觉自己恍惚间推开了一扇门,出现在了火焰与光明的海洋里。
巷外特别热闹,人的后脑勺跟人的肩膀都能挨挤在一块。
欢歌笑语,谈笑言请。
忽然一朵金光璀璨的铁花在白决跟前炸开,白决猝不及防地被吓住,就要往后退,然而他还没退两步就撞进了奇形怪状的台阁花车队伍里。他一个回头,只见身后是漫长的明火执仗,从开天辟地以来数万载的仙凡人物齐聚一堂,有真实存在过的,也有并不存在只是凡人的杜撰之物。
白决惊魂初定,就看见台阁花车队伍的外面,拎着一大桶滚烫铁水并红炭炉子的黝黑大汉似乎是冲着他的方向憨厚地一笑。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捉弄人的样子,不过人不可貌相,谁又能晓得呢?
接着一辆大马拉车直直地朝着他撞了过来,白决眼角的余光看见花车上架了一座弯弯的石桥石桥上刻镂着七盏云莲纹的玲珑石头明灯,桥的两头各自站着一白一玄两人,白衣的脸上戴着慈悲面,玄衣人身上却是青面獠牙的妖魔之首。
【这位公子,你是?】
【我是来见一位故人的。】
【哦。】
两个人,没有一个挪动位置让步。
【……这桥真窄哈?】
【还不够窄。】
【……】
白决那时候在想,这是哪里来的泼皮?怎么也不知道给前辈让个路?要不是我一个功德道与世无争惯了,这小子怕是要吃上点苦头。还不够窄!到底得窄成什么样子他才满意???
【你看,这河里有长明灯。】
【……】
白决这回真是对这小子服气了,怎么都不走,居然还在这里优哉游哉地看起了河灯!
白衣人直接从玄衣人的后背与桥阑干的修长缝隙里钻了过去。
擦肩而过。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台下的白决硬生生地走了神。
玄衣人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拦住了白衣人,附耳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往后,当真是风花雪月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白决:“……”
污蔑!污蔑!!绝对是污蔑!!!
他当时在那云锦桥上不过是与那位擦肩而过,什么都没有发生,怎么会有这么香丰色的发展?!
他过了桥,直奔秩行渊定下的地方赴席,哪里有这什劳子的功夫陪那位尊主卿卿我我?!
有病呢吧???
白决这一失神,差点儿就被花车上堆满的荆棘给撞了个满怀。
之所以是差点儿,那完全是因为后面有个人把他给一把拉住了,白决的后背扑了他满怀。
他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似地回头,就见他身后站着一位比他高了许多的“笑哭鬼”,闭着的眼皮子上画着一双笑意盈盈的弯弯眉眼,颧骨两侧各有一道青蓝色的泪痕,整张脸涂着厚厚的一层铅粉,惨白如鬼。
“……谢谢。”白决到底还是说了这样一句话。
自古以来的“笑哭鬼”都是由盲琴师来扮演的,也只有盲琴师才能扮演好这个人物。想要扮演“笑哭鬼”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得闭着眼睛,因为眼皮子上有笑妆,不能睁眼。而盲琴师打小就是盲的,听声辨位与寻常人无异,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笑哭鬼”好像是对白决这个连半个小楼一样大的人能否安全走出台阁花灯的海洋表示怀疑,竟然拉住了他的手,作势就要把他往外边带。
白决:“……”
我也不是故意要撞花车的啊,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一时间,白决怕伤到这位盲琴师,便任由他拉着自己向外走。高大的盲琴师走在前面,分波逐浪一般的将拥挤的人群逆流分开。
“柏自在”的身体有些娇小了,白决看着这盲琴师的后背,居然感觉像山海一般宽阔无涯!
第32章 九州一曲苍生调(三)
白决毫发无损地从车流与人流间如溪鱼般钻了出来,他被“笑哭鬼”一双有力的手给拉着,这时候回头再看,那方两岸荆棘的花台之上的云锦桥却早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一个又一个奇装异服的人从身侧鱼游而过,提着花草虫鱼的纸灯行走在大路之上,明灯喧天几乎照彻了天地之间,白决的眼前一片明光,身后也是一片明光,竟然生出被光明淹没吞噬的感觉来。
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白决的瞳孔一张,骤然身侧歪斜,向着一处院落的小门里摔去。他这一回本想着挣脱那个“笑哭鬼”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谁知道他一个已经被尊主给渡了魂的人居然无法挣开!
要知道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睁开眼睛时的那副“扶风弱柳”的样子了。
白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脸跟冰冷灰暗的地面越拉越近,几乎能看清地面上细碎的尘埃。这时候,“笑哭鬼”单手揽过了他的腰,阻止了白决的下落。
白决:“……”
啧,可怕。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谁!!!
他脸色难看地缓缓别过头,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那张滑稽的“笑哭鬼”,看不出来原貌长什么样子。
白决想了想,还是道:“……多谢。”
“笑哭鬼”面无表情,瞧不出是什么态度。他指了指自己被涂成了惨白一片只剩下一点樱桃朱唇的嘴巴,发出了“啊啊”的声音。
白决:“……”
喔吼,这还是个哑巴。
这样想着,白决分出心神扫视了一遍这方小小的院子,高高的一棵桂木立于庭中央,参天云盖下木根盘踞出的一块奇特桌椅上摆着一张破破烂烂看不懂是什么木头的旧琴,琴只有六根弦,独独缺了“徵”这一弦,琴身却被主人小心翼翼地摆在桌面最平坦的地方,想来也是十分的爱护了。
“笑哭鬼”扶正了白决的身体,就松开手,径自走到琴前落座。
白决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盲琴师,只见他伸出手,低下头颇为爱怜地拂过琴肩,接着正身优雅地将手指悬空于弦上。
泠泠的琴音过耳,仿佛空山新雨,洗掉了十里花灯不夜天的热闹芜杂。
【师兄,这是何物?】
【琴啊,还能有什么?】
【琴?】
【我们剑修呢——你也知道的,全天下人都觉得我们是杀神、不好惹、脾气差,还动不动就下死手的,别人‘剑痴’‘剑痴’的叫,也没人去反驳,我们剑修的名声都给承天剑宗的那些呆子给败坏光了!所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姑娘会想要我们来做相公咯。】
【不会的。】
【哎呦,你是凌天门的少门主啊,哪家的姑娘不想嫁给你,嗯?可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腆皮赖脸拜入你父亲门下的外姓子弟,哪里有姑娘会想要嫁给我这样一穷二白的修士?不多学点儿什么风雅的东西,我怕是要打几百年的光棍呐!可怜不可怜,你就说——】
【有的。】
【——嗯?啥?哈???——呦,小师弟呀,你也学会安慰人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诶,不如跟师兄一块儿学学,将来好弹给你夫人——我师弟媳妇儿、凌天门的门主内人——听听?琴瑟和鸣,你就说,多美!】
【……好。】
这琴弹得是真好,至少比当年白决这个毫无天赋的死剑修要弹得好多了。
岂止是好多了,白决当年弹凤求凰硬是弹出了绿云盖顶的味道,现在这个盲琴师弹得却宛如天籁,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死缠烂打,反而情与礼皆各自有其风骨。
【算了算了,我果然是学不会如此风雅的玩意儿的。诶诶诶,师弟,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这把琴就送给你算了。】
【……师兄,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欠下了债?】
【嗯——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师兄我怎么是那种人呢?】
【……多少灵石?】
【嘿嘿……也就——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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