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情妇》第8章


“没什么。”他回过神摇摇头,“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叫阿隐派个司机给你,你想到什么地方去玩都行。”
“司机?你不陪我啊?”她的明眸闪烁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光彩。
“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既然忙不完,那就别忙了。”舒斐打断他,继续转动地球仪,“你看,世界这么大,应该到处走走才对嘛!我的梦想啊,就是有一天能环游全世界。”
环游世界?望着旋转的地球仪,关子昂浮起淡淡的笑,“这上头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士恩的踪影,五年来,士恩已经无所不在的替我占有了整个世界。”
他拨动地球仪,让它转得更快,“透过卫星连线和世界各地的部属联系,我每天都有开不完的会,作不完的决定,利用资讯设备遥控整个世界的运作,好像世界被我踩在脚底下。”
“可是拥有整个世界的是士恩,不是你吧?”
关子昂被舒斐突来的话弄得一怔。
她认真的望进他的眼,像想完全看透他似的,“就因为这样,你才觉得寂寞,才希望有人对你说真心话,不是吗?”
不习惯被戳破心思,关子昂嘴角立刻牵起讥讽的一笑,“不要自以为是,以为你什么都知道……”
“对,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感觉得到。”
他一愣。
“这里的空气非常怪异,除了阿隐,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我是个不速之客。说得更白一点儿,”舒斐毫不隐瞒心中的想法,“我觉得这儿根本就不像是个家,所以你才需要我,不是吗?”
笑话!这么多年来,他赤手打天下,何曾需要过任何人?
冷笑迸出他的嘴角,“我才不需要任何人。”
“是吗?”舒斐抿起嘴,毫不迟疑的转过身。
关子昂有些愣住,“你上哪儿去?”
“我受够了,这儿的每个人都把我当外星人。”她冷着脸,“如果连你也不需要我,那我就没有再待在这儿的必要了。”
脚步不停的往门口走去,然而愈接近大门,她却愈放缓步伐。
她希望关子昂能叫住她,叫她继续留在他的身边。不是她稀罕住在这座豪宅,而是她想再多了解这男人一点儿,她就是想知道他眼中的寂寞。
就在小手碰触门把的那一秒,她几乎绝望之际,懊恼的低沉嗓音终于如她所愿的传来。
“站住。”
舒斐霎时松了口气,强忍住嘴角的笑意,她转过身故作冷漠的睨着他。
那双炯亮眸里的怒火仍炽,显然这个士恩总裁不习惯被要挟逼迫。
“如果你没话对我说,我就离开这里了。”舒斐深谙谈判之道,伸手要转开门把。
“站住!”关子昂再次低吼,拳头紧握忍住怒气,“我无话可说,是因为无从说起。”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非叫住她不可,只知道他不要再一个人站在不胜寒的高处,让寒冷继续包围着他。
他需要一个可以同他说话,不怕他,甚至勇敢得足以与他抗衡的人。
噢!是的,他该死的需要舒斐,因为只有她做得到这些!
舒斐环起双臂,斜眼瞧着他,“那就从真心话那部份开始,如何?”
“为什么?”他恼怒不减的瞪视她,“你为什么什么非知道不可?”
“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舒斐缓缓扬起真挚的笑容,“你需要一个朋友。”
“上面一点儿……嗯……再下面一点儿……”
“舒服吗?”
“嗯……再用力一点儿!”关子昂发出舒服的叹息,整个人趴在大沙发上,几乎昏昏欲睡。
没想到舒斐的交友之道,竟然是先替他马杀鸡!
“这样可以吗?”她继续拿捏着按摩他肩膀的力道。
“嗯!”他更舒服的叹了口气,闭上酸涩的眼睛,“你什么时候学会按摩的?”
“我妈是做美容的,从小看她替人按摩,我自然而然就会了。”
“你妈妈……已经过世了?”他依稀记得她提过。
“嗯,两个月前我刚毕业找到工作,她就心脏病突发走了。”
见关子昂睁开眼似要表达遗憾,舒斐笑着摇头,“其实我妈苦了大半辈子,我很庆幸她能走得这么安详。”
“你父亲呢?”
“我和他不太熟。”
“什么?”
“他是四海为家的船员,我只见过他的照片。”她耸耸肩,“照片中的他很英俊,我妈说每个女人都想替他生孩子,虽然他是个浪子,但我妈就是爱上了他。”
关子昂安静的没提出疑问,舒斐却主动证实他的猜测,“在那个年代,未婚生子是件很骇人听闻的事,可我妈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就是喜欢她这点,人生短暂,无论做什么都觉得心甘情愿,不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吗?”
见他又睁开眼睛,她一笑,“如果你以为我是不幸的单亲小孩,那你可就错了。”
“我没这么想。”事实上,舒斐开心的笑脸完全无法让人联想到不幸,反而完全呈现出她的爽朗和乐观。
“我妈把她所有的爱都给了我,虽然日子过得苦,又常常搬家,身边也永远只有刚认识的新朋友,但我还是觉得很幸福。”
舒斐放缓力道,按揉他宽阔结实的背部,一边继续道:“因为一直搬家,妈妈过世后,香港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所以我才飞到大陆。”
“到大陆寻亲?”
“不,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到大陆去,只是为了想找一个能让我觉得有归属感的地方。”
“归属感?”
“嗯。我一定要找到一个能让我觉得有归属感的地方,然后在那儿落地生根,拥有一个永远也搬不走的家。不过,”舒斐皱眉微笑道:“我现在身无分文,首先得找份工作赚钱才行。”
家……关子昂重新闭上眼。这个他不断想逃开的名词,却是她一古脑儿想栽下去的地方,老天爷还真是讽刺。
见他闭着眼没再应声,舒斐连忙摇他,“你睡着啦?不能睡呀!我已经说完我的故事,现在轮到你了。”
关子昂闻言叹口气转过身,看见昏黄的光线将她映照得犹如天使一般,“你想听什么?”
“真心话的部份,你还没告诉我呢!”她盯着他看,一点儿也没有放弃的意思。
他重新闭上眼睛,像是在思索该从何说起。
好半晌,他才从喉咙里吐出了低沉的嗓音,“我的父亲,关海山,在五年前过世,于是我远从美国飞回台湾,接手他亲手创建的士恩。”
舒斐替他按摩手腕,一边静静的听着。
“为了不让股东怀疑年轻人的能力,我像是一个永远也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只为了让士恩在世界上继续占有一席之地。”
“你做到了不是吗?”光是望着那张无比坚毅的脸孔,就知道这个男人强烈的企图心和实行力是不容小觑的。
“我做到了。五年来,士恩的确一天比一天壮大,只是集团势力扩张得愈大,周遭的世界也变得愈不真实。”
“不真实?”
“我是个强者,每个人都怕我,没有人敢反驳我的意见,也没有人敢对我说出他们的真心话。”
舒斐顿住动作,望着关子昂闭着眼没有表情的脸。
“知道吗?如果有一天我告诉别人粪便是香的,他们大概会真的挖一块来尝尝,然后点头附和我真的很香、很好吃。”
舒斐笑不出来,只能怔怔地看着他,她无法想像关子昂所处的世界,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无边的寂寞。
以平淡无奇的语调说着最深的讥讽,笼罩关子昂的就是这份无边无际的寂寞,在海里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
“庄子列御寇里有一篇故事,”她轻声开口,“说是秦王病,召医,破痤溃痤者,得车一乘;舔痔者,得车五乘。所治愈下,得车愈多。”
“什么意思?”
“意思是如果你真这么想听真心话,就该效法这故事的精髓,鼓励属下对你说真心话,其中说得最老实、最毒的,就赏给他一辆宾士车。”
关子昂笑出声,“恐怕赏十辆,他们也不敢。”
“阿隐呢?”
“他不多话,也不废话。”
说着,他的眼睛张了开来,笑意深切的看舒斐,“就只有你了,你是第一个敢骂我没眼泪,血液是冰棒,世上最差劲的败类。”
“老天!你还真记恨!”舒斐懊恼的拍额头。
“因为这些话值得百辆宾士。”
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同时迸出笑声。
“如果你想在台湾找工作,那就留下来,只要每天对我说一句真心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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